回来收集观中天机子的物什,装上驴车。
只一卷手书,还没写完,一时好奇留下。
又塞住鼻,将天机子、妇人、通闲三人一起装车,拖过去埋了。
又将屋内外血迹处,拿水擦抹了,免得太吓人,惊动官府。
又将自己的短剑与断剑也擦洗了,收进包袱中。
自己身上也去冲洗了一遍,换了一套衣裳,将抹布、带血的衣烧了。
再拉来驴车,将这几日采买的丹料、鼎炉等值钱器物装在车板上,那口装金铤的铁箱放在最下面。
只在前面留了可放一人的空处。
又将阿桃提上车,蜷缩侧躺,再扯来几间房中的床布被单,盖在最上面,系牢,遮住车上物什。
这才驾车出观,关上观门,寻小路向北,去往晋州临汾方向。
路上颠簸不停,阿桃醒来,开始挣扎,从喉鼻发出那“哼哼唔唔”的声音。
仲长潜慢声道:“阿桃,等下到了晋州大路上,放你走,给二十文钱你,你可自行回家。
在观中,我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试探通闲,你不必当真。”
阿桃不挣动,仍发出那声音。
仲长潜思忖片刻,又道:“你放心,等下会给你松绑,我对你并无恶意。
将你绑着,是怕你不信我,在山中乱喊乱跑,莫真遇着歹人,也不想你引来人,惹来麻烦。
……你再仔细想想,若是无我,依着昨夜所见的龌龊情景,你会怎样?”
阿桃这才安静了。
她也十分后怕:若此人真放了我,那还真是救了我!我识破不了通闲,被他所迷,怕是难逃魔爪,或许……
或许也会如昨日那妇人般,当众行那羞臊之事……真如一场噩梦,不堪想象。
行了一个多时辰,才进入晋州地界。
仲长潜下车寻人问了路,直将驴车驾到大路外二三十丈远的僻静处。
提下阿桃,将她提着走过大路,又走了一二十丈远,转个一个弯,再走十余丈,这才用剑将她的手脚上的绑布挑开。
摸出二十文钱,递到她手上,又对她道:
“现在放你走,你自己解开眼上的布,不过,我劝你莫要现在解开,等过一刻再解。
我也不想让你看见,你也不想看见我,不想认得我,不见面对你、对我都好,
等解开时,你睁眼,就当噩梦醒来了,你想想,对否?”
阿桃听了,放下正要撩开眼布的一只手,改扯包嘴布,堵嘴布。
开口问:“这是哪里?我如何回家?”
“我不知你家在哪里,问了路人,说这是晋州大路,临汾离此五十余里,你可拿钱搭乘路人的车,也可走回去,走快些,天黑前应能到。”
“我不住县城,住在……”阿桃忽收口不说,想起这一日夜的不堪经历,还是不说的好。
“若是二十文不够,我再给你十文,应该够了。”
仲长潜又掏出十文来,这是他身上所有的零钱。
若是今日之前,他可无此等大方,这三十文,够他一个多月的口粮。
只不过,如今他已算是有钱人。
他想起车子还在那边,急着过去,不再理会阿桃,快步回跑。
转过一个弯,阿桃摘下眼布,若不跟着跑出,也见不到自己了。
还好,驴车无恙,他这才放心,驾车回走。
为了送阿桃,他绕了远道。
如今,他要赶去一个陌生的街市,将车上物什,连带驴车,分别抛售掉。
这个也不难,他分头找到物什对应的店铺,折价卖出,店铺回收,整饬一番,可以再卖出。
这些物什只经过自己与天机子的手,也不怕有人追查出来。
驴车要麻烦些,不知从何而来,他将两样拆分了卖,先卖驴,只卖五贯。
至此,他共卖得了二十一贯。
自己拖着仅剩下铁箱与包袱的木板车,走过远些的另一家驴铺。
花了八贯,新买了一头驴,套上板车,往回赶。
又到得下一个街市,他将新买的驴子与旧板车便宜卖掉,再买了一头驴。
再买了一个驴背筐架,将铁箱放进大筐中,骑驴赶路。
随后又换了一次,如此共换了三次,亏掉了九贯,却换了一份放心,可以往家赶了。
他也不知是否有人会追查,只是如黄五所说,多虑而已,担心有高人能跟踪线索,追到自己。
毕竟自己可是斗智斗勇,拿命抢来这不义巨款。
那半箱金铤,尚未细点,不确知多少,估摸着不少于三百两金,那便是不低于三千贯!
三百万文钱,在斗米三四文的大唐,这可谓富有。
大约可买良田六百亩,无功先生家的田产也不过三百五十多亩,却是与三个儿子共有,先生王氏先辈累世所积,留给先生兄弟五人的田产,也不过一千六百多亩。
也一下超过了黄五,薛大更不用说,自己告知他二人时,怕是也会吓一跳吧。
即便是龙门县令的年俸禄--职田、禄米、俸钱、力课合计也不超过七十贯。
听说那“风行邸店”的店东邹凤炽,为长安巨富,家产也不过三十万贯。
只是这钱不能随便用,自己无法解释何来此巨财,须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再绞成碎金,慢慢兑换后使用出去。
这钱来路不正,金铤上的字已被天机子磨去,查不出来历,或许是敬谷所说的长安贵人所赐,或许只是一部分。
仲长潜从未想过自己能如此有钱,心中兴奋与忐忑交织,骑驴赶路也忽快忽慢。
直到天色大黑,戌时将过,才回到了河渚。
只闻得阿微家传出琴声,似是先生在弹琴。
那个孟诜,此时他多半还是赖在阿微家,不会醉酒回到我家了吧?
自己说的二三日回来,如今却已过了七日,不知阿微是否想起我?也为我担心?
仲长潜牵驴先到自家,无灯,进去点灯一看,孟诜也不在。
正好,自己快去藏钱。
这在自己家还是简单的,自己卧房床下即可,也无人会去关心自己的卧房,唉!
书房或许会有人去找书、琴,厨房有时阿微阿娘会来做饭、取野味,带崔公来的那日便是阿微在。
孟诜睡另一间卧房,那原是阿翁的,空了下来。
后院蔬园地下,要挖,取出来也麻烦,无此必要了。
或许等孟诜走了,自己建一个地窖,可以更安全存放。
他自放好铁箱,又将遮挡用的床单盖布取出来烧了,洗了洗身上尘土,这才走去阿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