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薛礼无趁手兵器,手中六尺树干只剩下四尺,两端已被两名刀手快刀砍掉。
但他眼明手快,又力大势猛,避开刀锋,树干拍击刀面,挡开快刀,疾攻要害!
两名刀手右臂关节皆被敲脱,耷拉垂下,一人刀被磕飞,一人换了左手持刀,咬牙顽抗,被赶得步步后退。
黄裳则已是左手持短刀,割刺劈削,不弱于右手,刀势凌厉!
而两名对手中,一人刀交左手,右臂腕背鲜血淋漓,手掌无力下垂着。
原来黄裳恼他狡诈狠辣--专攻自己无刀的左侧身子,于是突换左手用刀,出其不意,割断其右手臂手筋,即便及时接驳,此生再也难使刀。
另一人右臂衣袖划开几处,血渍浸透,刀势渐缓,左支右绌,已是不敌。
仲长潜已退去六七丈远,那两名刀手也追去了四五丈,他仍在寻机掷出胡桃果。
已扔出的七颗,有三颗击中,皆打在两名刀手左腿关节上,已令其腿脚吃疼,不能灵便近身。
方才这两名刀手目睹仲长潜甩手击伤两名弓手右臂,格外加强了防守,刀网密织,已劈落四颗胡桃果。
仲长潜灵机一动,专打与右手协力的左腿,令其奔走追赶不及,上下身又失去联动,右手也便失去借力。
那最先用刀迎劈柴兴黄裳的二人,早已是双臂皆废,咬牙挺立一旁,两刀已扔掷一丈开外,而柴兴却一直未拔刀出鞘。
听到头领喊停,六名刀手皆以守势退后,败而不乱。
薛礼三人见状,也以守势站住,防止反攻,一齐看向叫停之处。
只见柴兴一人站在一群人身旁,气度沉猛,神态依旧轻快从容。
那一群人为首的绸袍骁悍男子面露惊骇,
身后有八人形态凶悍,面色难看,背跨长弓,其中七人左手捂住右肩,正是被薛礼射伤右肩的五人,及被仲长潜飞果掷伤的两人。
这边八名受伤的刀手也在退过去会合。
薛礼与仲长潜并不走过去,而是去捡拾被柴兴斗倒两人掉下的横刀,然后走到距绸袍骁悍男子六尺远,停下栖歇。
不似黄裳取巧,他二人连番奔行击斗,已有几分疲累。
而以二人的武器身手而言,此六尺距离,进退攻守皆宜,是防范对方反攻的最佳位置。
黄裳却不同,他先扯低幞头,遮住额眉,以防对方记住面貌。
然后走过去,压低嗓音,改用七八分标准的河洛官话道:“汝等是何人?”并不多问,以免引起对方多想。
绸袍男子诧异道:“你等被河工社请来助拳,怎会不知我等运社?”
“哪家运社?”黄裳抓住重点追问,并不道破并非助拳。
绸袍男子看了眼柴兴,道:“你等身手如此强悍!还有甚好说?要如何处置我等,直说吧。”
黄裳换一个问法:“我等并非河工社请来助拳,只是路过,撞上汝等设伏,被牵扯进来,非汝敌人,如此总该说了吧?”
绸袍男子见黄裳再三探问,惯有的威势渐渐又生,冷笑一声:“路过?怎会如此搏命?退走即可吧。”仍是不说。
他这八弓八刀十六名手下,皆是百里挑一的强手,平日也算横行河朔,
今日却如此快的一败涂地,正后悔给社团惹来如此强敌,不料对方似乎不知自己来历,顿时心生侥幸,自然不愿多泄露身份。
黄裳见状,将那绸袍骁悍男子扔在地上的弓与箭拾起,扔给薛礼,使了眼色。
薛礼手中的树干已换成了横刀,只得再次撂下刀,一手接箭,一手接弓,拿在手上掂了掂,虽然弓力不够,但这角弓才是薛礼趁手的武器,胜过弹弓太多。
这一弓在手,他精神陡长,舒臂挽弓搭箭,眼射寒光,弦如满月,一箭向白衣女子头顶树枝射去。
那箭离弦,轻啸飞驰,箭去之疾之猛,实属罕见,满带无可抵挡之势!
这一箭直穿破枝头一颗内藏硬核的青色胡桃果,却不被阻滞,径直射向山路东侧林中,竟至五十余丈远处仍不失准头,再射中一颗胡桃果,又飞出十来丈才落下,正是“百步穿二桃”!
这已是这把一石三的弓最远射程。
薛礼显得分外轻松,又连续两次引弓满弦,对向敌群,空放两下,劲风离弦,有如实质。
每次空放,他皆全身震动,竟将那堪可断弦折弓的空弦回震之力,消弭于无形!
这时的薛礼,虽然身高尚不足六尺,且着贫人褐裳,在一众弓箭手眼中,却已似陡然变得高大如庙殿神祇,只差头带光环。
看着敌群眼中重新泛起惊畏之色,黄裳心下满意这样再次施压的威慑效果。
他大笑,却又狠声道:“哈哈哈……,如此身手,进退由我!
尔等见人即射,如非我等尚可自保,岂不枉死在此?
居然还要怪我等搏命?正是见到这等恶贼行径,才不愿退去,非要击破尔等不可!”
绸袍男子惊道:“竟然如此,这禹王祠后的山路远不如东面石径好走,走的人少,此时更应无人下山路过,我等……”
“尔等岂可因推测杀人?事有凑巧,活到这般年纪,岂能不知?”
不待他说下去,黄裳显得很不耐,打断道:
“不必废话,快快说明伏杀原委。你即不说,我也能知晓。
那边白衣女子救醒后,还有河工社其余人等,我阿叔轻身如飞,可轻松寻来问话,甚至将尔等压到河边,见哪只船空些等人,也可知尔等何来。”
他改称柴兴为阿叔,自是不愿在敌人面前道破姓氏,如此还自然巧妙地拉近了关系。
绸袍男子眼见这蒙面男子,虽着庶民短褐,眉眼看似年轻,却处事老练,其智勇皆不可敌,
又看了眼柴兴薛礼这两大煞星,长叹一声,答道:
“我等是渭水运社,因河运工钱结算的事,与那河工社结怨,方才有两人逃走时放话‘尔等有胆莫走,在此等着,我去叫人来’,
那女子是河工社录事的娘子,应为必救,于是以其为饵诱捕,
你三人进林中后,我的一干手下也刚赶到,以致有这一场天大的误会。
不过,幸好我等开始射击时,只图射伤拿下,并未射向要害。”
黄裳忖道:嘿嘿,原来你那对付我三人的第一箭与随后的三箭,并非江湖道义尚存的几分磊落,只是弓手未到齐罢了,协管千里渭水运道事务的虞侯,也不过如此……
忽又想起不对,问道:“那些去禹王祠的人已下山许久,尔等却为何才来就位?”
“本有几人守候,我带人另有社中事务,这才赶来。”韦万胜道。
黄裳皱眉,又道:“仍是不对,若只几人守候,如河工社搬来救兵人多势众,尔等这埋伏岂非无用?”
“我等只短暂离开,且途中设有传信人,守候人可随时通报,我等再赶来。”韦万胜答道。
黄裳并未抓住工钱结怨的核心追问,只问如何伏击琐事,只因他发现:事到如今,他已处两难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