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带伤,黄裳仍处在危险之中:导致自己受伤的黑手是谁?还会下何黑手?须要倚靠黄河社去查清。
自己行动不便,不仅不能亲自去查,在揪出黑手、清除隐患之前,还须寻个地方养伤,须有人护卫。
同时,原定计划中有些不能拖,自己还要去推动。
在来长河坞的路上,他已与萧锋通气,此来是问罪,追究情报失误一事。
萧锋并未赞成,但也无权反对--受追杀的并不是自己,总不能拦着受害人出气吧。
尽管社员也有受伤,却可计作营救的代价,毕竟是靠黄河社的情报,救出了自己。
自己非但无法去质诘,反而应当去致谢。
两人立场不同,并未达成一致。
此刻,黄裳见大堂上无人响应萧锋的话,只好再与他低声沟通:
“萧录事,既然黄河社承认情报有错,连累了我等,有所亏欠,不如趁机提些要求,代价会小些。
比如追查渭水社,顺便把河工社社员伤亡的赔偿要些回来。”
萧录事方才面临尴尬,自己本来为他所救,他提出寻渭水社的晦气,追索千万钱财,也是在襄助自己。
可自己为了表明公事公办的立场,不得不驳了他,正想如何弥补。
此时听他如此一说,降低了对黄河社的要求,相助索要伤亡赔偿,相比上千万工钱,钱财难度要小太多,代价应是能承担的,也就点头应下。
黄裳当堂提了向渭水社索赔一事。
这本是他河工社计划中的第三步。
龙行云十分豪爽地一口应下:“江湖恩怨,追偿索赔,正可江湖解决!”
他看了眼黄裳的裹伤,略一沉吟,又道:“我社再派两人,护你安全,直到此事了结。”
黄裳笑道:“却之不恭,正合办事!”
龙行云见他爽快,哈哈大笑,只简单道了句:“具体事项,由万公与齐录事来办理。”
便向几人告辞,向堂后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思虑:
不顺便留黄裳在坞中养伤,是有原因的。
一为私,不愿黄裳有机会见到灵儿,灵儿这次回家后,变化有些大。
二为公,今日河工社的事推进不大,还要黄裳以中间人身份来斡旋,目前不能与黄河社走得太近。
不过,黄裳今日已向萧锋作了铺垫与试探,而且令萧锋同意了黄河社出面找渭水社追查凶徒,并代为追偿。
如此,那船舱中的活口,便可名正言顺要来审讯。
虽然黄裳也不知那活口必不是黄河社的人。
即便黄河社有人想杀他,这类事也会外雇执行人,不会让社里担险!
黄裳却是单纯不想黄河社泄密,坏了计划而已。
但却在实际上,为黄河社避开了万一被高手追查,挖掘背后真相的风险。
此子身子受伤,脑子却未伤着,依然十分好使!
万风寒也走了出去。
齐知源开始向萧锋了解伤亡情形,须向那渭水社索赔多少。
按照行情,七死六伤,也只区区四百多贯而已。
河工社员性命之贱,竟还抵不过给黄裳的四艘船!
黄裳又替自己与薛礼两个特殊伤员加了六十贯,最后定为整数五百贯。
孟诜一直在旁津津观瞧,只觉新鲜好玩,而且自己的诊金又多了一层保障。
不多时,万风寒带着四人回来,将堂上人分成两拨,一拨是黄河社人员,一拨是河工社与黄裳。
先从黄河社这拨人开始,逐一询问,从齐录事开始,带到偏厅,单独问话。
询问每一个人向谁透露过关于营救计划的任何细节。
然后是河工社黄裳这一拨,除了孟诜之外,从头到尾地询问每个人这次营救行动的细节。
详细到接触敌人的各个步骤环节,也包括敌人的形貌、口音、衣饰、习惯动作、武器、身手、战术等。
万风寒每一次问话,都有两人轮流运笔快书,分段记录,显得认真严谨。
对于黄裳,是问得最久的一个,他的触敌经历最多。
最后还问他可有怀疑凶徒是谁?
他脱口而出:“敖广威。”
万风寒并不惊异,平静问道:“为何是他?”
黄裳道:“他是原计划的管理者,假韦万胜、关押萧锋等人,皆是他寻来分派。
我这个新来者打乱他的计划、所得,杀他找来的人,引他心怀不满。
且他的身份具备这个实力。还有,
敌人对杀萧锋等河工社人很是顾忌,不敢下狠手,也符合他的身份立场。”
万风寒又追问道:“他冒着违抗社条社规,违背龙头指令的杀身风险,调动这许多人杀你,只为这些不满?”
“这便非我所知了。”黄裳双手一摊,“这个答案,万公审过他之后便知。今日也未见他……”
“他昨日被外派,五日后才回。”万风寒道。
“那我须过多久才得安全?”黄裳追问。
“那须看你还有哪些仇家?”万风寒道。
“除了介入此事,别无险事,更不可能恰巧在此事中寻机来杀我。”黄裳断然道,休想再扩大,不着边际。
“三日。”万风寒道。
“敖广威不是须五日后才回么?”黄裳讶异道。
“我会派人火速寻回他。”万风寒道。
“那万公应名为万火热。”黄裳笑道,方才等候询问时,他已向萧锋打听了此人。
万风寒一笑也不笑,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在黄河社中还认识其他人么?”
“别无他人。”黄裳答。
“长河坞中呢?”万风寒又问。
黄裳略一忖,道:“龙三娘。”
“如何识得?”万风寒追问。
“这个恕不奉告,请去问龙头。”黄裳答。
万风寒眼射寒光,盯着黄裳。
黄裳也不客气地回视。
“黄裳,你为何冒称柴四郎?”万风寒忽叫出他的真名。
“为着行事方便,也经柴家堡允许,有何不可么?”黄裳毫不惊讶。
他早有预备,前日在河汾津渡过户船籍时,他的真名便已暴露,阮船首清楚过户给了谁,只要有心于此,一查便知。
万风寒见他如此镇定自若,也露出讶异之色,终于不再问了。
饶是万风寒熟于此道,待所有人问完,已过午时。
黄河社设宴款待,万风寒不知去了哪里。
齐知源为东主,告知萧锋,坞外码头船上之人也已送去酒食。
又特地告知黄裳放心,已问过孟医工,给柴二郎送去了温热稀粥与果蔬。
萧锋心中另有事,匆匆用过餐,便告辞启程。
走出中堂,黄裳回首,望向长河坞的后半部--那些建在山坡上的屋栋。
心想:龙灵儿今日在不在坞中?也不知她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