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奇问:“诊金多少?”
薛礼道:“两人出诊带药费,收我三十贯,收黄五五贯,他贪要龙灵儿手抚过的金块,又减了五贯。”
仲长潜瞠目:竟如此之高?我若请先生出来求诊,若他如此规格收费,我也出不起这诊金吧。
我要如何去筹到这钱?还须先探探再说。
五人到得汾水码头停船处。
黄裳领着仲长潜,将薛大夫妇安置在一船的中间舱中,可少些打扰。
黄五令船工给炉灶再备柴炭,以便煎药用,又给船工放假,只留两人看守,听命于柳娘子。
若想去汾水何处游玩,也可缓缓行船。
柳英环见到这一艘好船,舱中宽敞整洁,又听他如此周到,也是欢喜满意。
孟诜扯住仲长潜问:“你的药铺在何处?赶快去配药,然后随你去家中给五斗先生看诊。”
仲长潜看着他俊秀的面貌,热切的眼神,越发不安。
却又不能耽搁薛大的诊疗,半响才道:“药铺在东皋村中,坐船五里路,你随我去吧。”
忽听得船外有人问话“黄五郎在么?”
黄裳出去一看,是在这码头营生的胡牙人。
心中一喜,道:“可是有买家消息?”
胡牙人道:“正是,这位便是买家。”一手请出身后一锦袍中年男子。
三人走近说话。
黄裳道:“只须一百一十贯。”
锦袍男子道:“我只出一百贯,两艘船全要了。”
黄裳讶异,略一思虑,道:“今日我只卖一船,另一船须过五日交付。”
锦袍男子道:“那我可只买一艘,另一艘五日后再说。”
黄裳道:“可有带钱来?”
锦袍男子道:“带有金铤。”
黄裳道:“好,那便成交。”
胡牙人喜形于色,一起去到黄裳指定卖的那船上,检查一番无异,然后带着二人去办过户手续。
黄裳这才见到过户接收他这船的人名韦崇节。
不禁好奇问道:“韦兄与京兆韦氏有何关联么?”
韦崇节道:“我乃韦氏龙门公房,久居长安,本月才迁来龙门。”
这龙门公房,得名自西汉丞相韦玄成十六世孙韦遵,于隋朝官至骠骑大将军,封龙门县公。
韦遵与其弟韦通传下的这一支,虽名龙门公房,实则多居帝都或任职地。
黄裳道:“可识得逍遥公房的韦万胜?”
韦崇节反问道:“你问他作甚?”
黄裳笑道:“我几日前见过,一时想起。”
韦崇节问道:“哪一日?在何处见到?”
黄裳道:“本月九日,在本县的龙门山上。”
韦崇节冷笑道:“绝无可能,他正远在河北公干,怎会在此。”
黄裳道:“或许他有急事赶来,也未可知。”
韦崇节冷笑道:“绝无可能,他来此,我怎会不知?”
黄裳又问:“他也说要来寻族人,但被人抓走了。”
韦崇节张口正要答话,忽又闭嘴,狐疑地看着黄裳,陷入了思索中。
黄裳又道:“韦兄似是不信,可派人一问便知。”
韦崇节却道:“不必!与我何干?”
黄裳又笑道:“韦兄可留个地址,倘若我再有他的消息,可告知韦兄。”
韦崇节又在犹疑,片刻后才拒绝:“不必!告辞。”
似是不想再说错话,匆匆上船离去。
黄裳盯着他的背影远去,沉思片刻,才回到剩下的一艘船上。
仲长潜孟诜正在等他。
他告知二人这个“好消息”,船卖掉了,眼下只能另寻船只回东皋村了。
仲长潜听了,忙去码头寻船。
不多时,回来道:“一时无船可去。”
又道:“薛大新伤不久,求子药配了也不便吃,何须急于一时?
不如孟医师在此诊护薛大新伤,待我与黄五去了蒲津渡,回来再坐此船去配药吧。”
黄裳道:“你去作甚?无须你去。”
仲长潜道:“实在不放心你,上次有薛大陪同,还落下伤,这次岂能一人带伤独去?”
黄裳道:“上次去营救厮杀,这次只去黄河运社打探消息而已。且我有两名护卫。”
仲长潜道:“无凶险更好,总之,我同你去便是了。”
他确是担心黄五,想起那般凶狠追杀黄五的人仍藏在暗处,令人不寒而栗。
又想先生与薛大的用药却非一时之事,恰好无船,藉此将孟诜去先生家一事缓一缓。
孟诜却也不依,说不便在此陪着薛大夫妇,左右无事,也要同去。
心中想着去见一见龙灵儿。
黄裳见此,也不再多说,辞别薛大与阿嫂,寻到船--汾水顺流去黄河的船多--乘船西下。
仲长潜本对孟诜的看法有些矛盾:一方面相信他的医术,一方面又担心他的好色。
但这一路上,正是越来越远离阿微,便放下担心,与他研讨起医药来。
这一谈,又谈出投契来。
便将先生的病情告知,将先生与自己用的药方,以及裴行俭抄录的药方,默诵出来,问孟诜看法。
孟诜脸露惊喜,道:“你等用药中规中矩,沉疴难起,也可想而知,但此人用药颇有出奇,似险非险,非传统医家所为。”
仲长潜又告知他,自己所知那开药的张文仲医师也是来自河南道,也才二十多岁,现在京都太医署。
孟诜颇感兴趣,道:“我去长安,定去会一会他。”
仲长潜问道:“孟兄何时去长安?”
孟诜道:“须得下个月了。”
仲长潜略有失望,又探问:“此方我也拿不准,故请孟兄再去诊疗,不知诊金如何?”
孟诜道:“若是寻常人,须十五贯以上,若是王十二娘的阿耶么,那好说,好说!”
仲长潜心中一抑,又问道:“孟兄年过弱冠,家中仍未娶妻么?”
孟诜也不忌讳,潇洒笑道:“少时有家中表妹,也算青梅竹马,恋情至深,可大了学医,却悟得近亲不可为夫妇,祸延子嗣健全,只能割舍,从此蹉跎至今。”
“王十二娘可有学医?”孟诜问道,他竟心思不离于此。
仲长潜只得道:“有学。”
孟诜道:“好!好!那更须一见了!”
仲长潜的心又沉入谷底,暗责自己多说多错,改为默然不语。
孟诜一个人又取出书来读。
黄裳在闭目休憩,脑中筹算着接下来的一些事。
等船到了蒲津渡,寻到河工社,报知要见萧录事,在门厅等候。
不多时,萧锋快步奔出,笑迎黄裳几人,一起到河工社中,寻了一间小厅落座。
萧锋笑道:“黄五来了,不是外人,便不去大堂,在此休憩谈话,无人打扰。”
黄裳道:“我等无须休憩,直接去黄河运社。不见孙虞侯与萧烈,不同去么?”
萧锋道:“他二人分派到事务,是有些忙,但等两刻,可叫来一同去。”
黄裳道:“萧十七应该更忙,不如也去理事,留我等在此自便,即可。”
萧锋笑道:“无妨,那些事忙不完的,黄五来了,正好救我来休憩休憩。”
黄裳笑道:“等下去黄河社还须一番计较,萧十七确须好生歇息了,虽然神采奕奕,但也见眼圈发黑,想是太过操劳。”
萧锋笑道:“我认了,被你捉住,黄五果然还是那个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