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首席弟子

“咚咚咚!”

在王守仁敲响王氏家族在余姚的大门时,只听到一个操着中州口音的男声响起,那是一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随着一声嘎吱,大门轻轻开了一条缝,显露出门中人的面容,正是王守仁意想不到的老友王德用。王守仁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他的脸上刻满了惊喜和怀旧之情。

“德用,怎么会是你?”王守仁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异,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你是何时回到老家的?”他继续追问,仿佛想从王德用的嘴里得知更多未曾听闻的故事。

王德用,面容沧桑却又透露着一股不屈的坚韧,只是微微一笑,示意王守仁先进门,同时迅速接过王守仁背上的行囊,轻手轻脚地引领他进入宅门。门后是一片宽敞的庭院,院中松柏挺立,古色古香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

王德用在将沉重的宅门关上后,才开始讲述他与邵筠的旅程。“公子你不知道,邵筠那小丫头真是厉害。她带着我一天能走十几里路,加上后来换乘水路,我们不到十五日就回到京城了。”王德用的声音中充满了对邵筠的敬佩和赞赏,仿佛那个小女孩不仅是他的旅伴,更像是他心中的英雄。

王守仁听着王德用的描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他对邵筠的身手和能力早有所闻,但听王德用这么一说,还是感到颇为惊讶。

“回到京城后,邵筠帮你把信送到了刑部,而我就回家报了你的安全。”王德用继续讲述,“后来夫人知道你在九华山养病,猜想你痊愈后肯定会先回老家,我们就决定先回来等你。”

随后,王德用还颇有兴致地描述了他们从京城回到余姚的旅途所见所闻。他提及沿途的风景,古镇的繁华,还有路上遇到的各色人物。他的口中仿佛装着一本活生生的旅行笔记,把那一路上的风景和奇遇娓娓道来。

王守仁听着王德用的叙述,心中涌起一股温暖。

走进房间的正堂,王守仁的步伐沉稳而庄重。他面对着自己的叔父王衮,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了自己的敬意。王衮的面容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回以和蔼的笑容,对王守仁点了点头,显得十分欣慰。

随后,王守仁跟随王德用来到后面的瑞云楼。这座楼宇古色古香,木质结构透露出一股沉稳的历史感,楼内摆放着古琴和几卷古籍,显得雅致而又充满学问。王守仁的心中涌起一股熟悉感,这里承载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回忆。

王德用小心翼翼地将王守仁的行李放置好,然后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封精致的书信,递给了王守仁。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意:“公子,这是李梦阳先生给您的信,他托我亲自交给您的。”

王守仁接过信件,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王德用轻声告辞,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王守仁打开信件,只见信纸上行云流水般的书法,透露出李梦阳的文采。信中除了关切地问候王守仁的安危,还提到了李东阳今年多次申请致仕,以及他对朝廷局势的担忧。李梦阳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和期待,他希望王守仁能早日回京,共同助力朝政。

信的末尾,李梦阳还津津乐道地描述了他在京城所经营的诗社茶馆,这是文人雅士聚会讨论的地方。他热情邀请王守仁再次加入他们,共同品鉴古今文章。

王守仁合上信件,脸上浮现出苦笑,摇了摇头,似乎对李梦阳的想法感到无奈:“献吉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铮铮铁骨的文人,但对于朝局的纷争,他似乎太过天真……”

突然,一声清脆的少女音打破了房间的静谧:“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随着这声音,一个身影像春风般涌进了房间,那是王守仁的妹妹云卿,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她的眼中闪烁着对哥哥的敬爱和思念。

紧随其后,另一道声音也从门外传来:“云卿!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倒!”那是妻子诸妙仪的声音。听得出她的语气中带着慈爱和担忧,同时还带着一丝气喘吁吁的疲惫。

王守仁站起身,迎向门口,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啪的一声,房门缓缓推开,揭示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站在门口,她的身姿娇小,挽着一个俏皮的发型,身着一件简朴却干净整洁的侍女装束,初看之下,她似乎与府里的女仆无异。然而,近观便可发现,她的五官别有一番灵动之美:圆润的脸庞,两条细长的眉毛下嵌着一对闪烁着机智光芒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似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她的美不在于惊艳,而在于那种天真无邪和活泼的气质,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云卿妹妹?”王守仁惊喜地叫道,他从未想过这次回来能遇见自己的妹妹——王云卿。她已经从赣州归来,在他心中,她仍是那个稚嫩的小女孩,而现在,她已经长成了一个青春少女。

“你什么时候从赣州回来的?真是不得了,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刚刚会说话。”王守仁轻轻地摸了摸眼前女孩的头,眼中满是宠溺和爱怜。

王云卿嘴角扬起一抹俏皮的笑容:“年初就回来了,因为叔父说我也该谈一门亲事,不然成了老姑娘就没人要了!”模仿着叔父的语气,她说完后半句,随即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诸妙仪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边走一边轻声喘息,显然是匆匆忙忙赶来的。她走到王云卿身边,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带着一丝戏谑:“人家云卿天天都在宅门口等你,都快成望夫石了!”这句话一出,王云卿笑得更加开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副欢乐的模样。

王守仁在旁边看着,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他走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诸妙仪的手,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感激:“妙仪,这次又让你担心了……真对不起。谢谢你这么快就赶回来等我!”说完,他眼神深情地凝视着诸妙仪,那眼神中仿佛隐藏着深深的爱意和无尽的话语。

王云卿的突然提醒就像一阵微风,打破了屋内的平静。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认真地对王守仁说:“对了,哥,最近有个年轻的秀才来上门找你好几次。我们告诉他你在九华山养病,可能要过一段时日才回来。所以他每隔五六天就会来府上拜访。”

王守仁的眉头微微一皱,这突然出现的秀才引起了他的好奇。他轻轻摸着自己的胡子,沉思地问道:“哦?他有没有留下名刺或者直接说出自己的姓名?”

“嗯……嗯……”王云卿沉思地抓着自己的发髻,眼睛望向天花板,努力回想着。片刻后,她带着一丝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叫许……不是许,是徐……徐爱。对,就是徐爱!”说完,她转向诸妙仪,眼神中似乎寻求着确认。诸妙仪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对王云卿的记忆表示认可。

正当他们交谈之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声音从前院传来,随即王守仁听到了王德用正准备去应门的吆喝声。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说曹操曹操到!估计又是那个年轻人。”诸妙仪用衣袖掩着嘴,对着王守仁轻声笑道,“伯安,你要不要去见见他呢?”

王守仁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他站起身,表情变得严肃而谨慎。“可以,我去看看。这位徐爱先生,或许他的来访并非简单的拜访。”他的心中泛起一丝猜测,这位年轻的秀才恐怕并不是普通的访客,背后或许隐藏着他未曾知晓的故事和秘密。

“我来领路!”

随着王云卿活泼地一跳一蹦领路,王守仁不禁摇头叹息,感受着妹妹那种仿佛男孩般的精力和活力。他回头向妻子诸妙仪低声说道:“云卿从小跟着赣州的六个表兄弟一起长大,这丫头现在像个假小子。她若能嫁得出去,那就好了。”他们一边轻声交谈,一边朝着正堂走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踏入正堂,王守仁的目光立刻被堂中那位等候的年轻男子吸引。男子身材中等,大约七尺左右,身穿一袭灰蓝色的布袍,头上简单地束着头巾。他的面容俊朗,瓜子脸庞上两道浓眉下是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方是两片薄薄的唇。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通透的清凉感,仿佛不属于这尘世,令王守仁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惊异。

男子见到王守仁,立刻恭敬地行礼:“晚生徐爱,字日仁,特此拜见先生!”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新,听起来令人感到十分舒服。在他的言行举止中,透露出一种不俗的气质和教养。

王守仁连忙上前,将徐爱扶起,拉着他的手说:“初次见面,何须如此大礼。我们坐下说话吧!”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长者的慈悲和包容。王守仁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好奇和探究,他意识到这位年轻人的拜访绝非寻常。

两人落座后,诸妙仪和王德用便去准备茶点了。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静谧,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王守仁探身向前,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日仁贤弟,你我素昧平生,为何三番五次来找我,一见到我就叫我先生呢?”

徐爱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准备将一个长篇大论倾诉出来:“先生,这可是说来话长啊……”王守仁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徐爱的脸上,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答案。徐爱看到了王守仁的示意,便接着说道:“去年年末,我刚刚考中秀才不久,家中突然来了一个奇怪的外地客人,他点名要找我。”

徐爱顿了顿,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等我见到此人之后,便是大惊失色,因为他正是那个让无数江南文人倾倒的唐寅唐伯虎!先生,您不知道,我当时惊得坐在了地上。”说着,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唐伯虎说他来找我的目的是让我了解一下你们所发现的一些秘密,而我也与这个秘密有关。”徐爱说着,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拗口。

“哦?那伯虎都与你说了些什么?”王守仁摸着下巴,语气中透露出浓厚的兴趣。

“他跟我提到了有关至宝、桃源乡和良知的故事。如果告诉这些事情的人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才子唐伯虎,我肯定会认为那人疯了,因为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徐爱的语速越来越快,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随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稍收敛了情绪。

“原来伯虎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但说过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王守仁的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思索。他感觉这一切背后必定有更深的意图,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徐爱有着莫大的关联。

徐爱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他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唐伯虎一开始对此事是讳莫如深,只是说我也与整个事件有关。但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我便趁机向他套话。”说着,他对王守仁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那时醉言醉语,告诉我说,这一切的安排都是张三丰的主意,因为他预见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历史。”徐爱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听到这些,我确信唐伯虎并非开玩笑。于是等到他酒醒后,我再次询问,他便将在瘦西湖遇见张三丰的事情告诉了我。”

“哦?又是张三丰?”王守仁陷入沉思,他知道张三丰道行高深,而且深谙天机,若真如徐爱所言,张三丰的出现必有深意,“这位张真人究竟有什么打算呢?”他自语道。

这时,王德用和王云卿端着茶点走进了正堂。王云卿轻盈地走到徐爱跟前,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笑着说:“你的名字叫徐爱,对吧?好清秀的名字,乍一听还以为是哪家小姐的芳名呢?”说完,她先是咯咯地笑了起来,看得一旁的王守仁不由得摇头,却也在心中感叹妹妹的天真无邪。

徐爱的紧张情绪明显在面对王云卿时达到了顶峰。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似乎是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他的目光紧盯着眼前这位既大方又活泼的女孩,心中充满了敬佩和好奇。

“小……小姐,小生正是徐爱。可……可否请教小姐芳名,前几次走得匆忙,未曾问过。”徐爱的声音略带颤抖。

王云卿似乎并未察觉徐爱的紧张,她轻松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本姑娘叫王云卿,记住了吧?我就不打搅你和我大哥聊天了。”说完,她朝着徐爱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跟着王德用走向了后堂,留下徐爱一个人在正堂。

徐爱的目光跟随着王云卿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慢慢收回视线。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去的红晕,显得有些窘迫,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日仁,那你为什么要向我拜师呢?那是否也是张三丰的安排?”王守仁的话将徐爱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谈话之中。

王守仁的问题使徐爱的目光重新集中,他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望和对知识的敬畏。徐爱坚定地回答道:“不是,这完全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王守仁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赏,他对徐爱的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感到欣慰。他好奇地询问:“哦?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徐爱的眼神中闪烁着对王守仁的敬佩:“唐伯虎不仅告诉我那些与至宝和桃源乡有关的秘密事件,还向我介绍了先生您的思想和理论。在您的教诲中,我最为感佩的便是‘知行合一’的理念。这不仅是一种学问,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所以,请您务必收下我这个弟子吧!”说完,徐爱鼓起勇气,一步跨前,跪倒在王守仁面前,表达着他的诚挚和决心。

这个举动让王守仁略感尴尬,他并没有预料到徐爱会如此正式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他连忙起身,将徐爱扶起,轻声说道:“日仁,不必如此,我答应你就是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长者的宽容和理解,同时也透露出对徐爱这个年轻人未来可能展现的才华的期待。

徐爱听到王守仁同意收他为弟子,内心的兴奋溢于言表。他恭敬地向王守仁深深一礼,然后抬起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尊重。

此时,王德用拿着一个布口袋走进正堂,打破了这份沉静。他向两人行了一礼,递上布袋子,并说道:“公子,这是您要的四明山一带的地图,刚刚商铺的人给送来的。”交完布袋后,他便退到了后堂。

王守仁接过布袋,轻轻拆开,露出里面的精致地图。他的目光落在图上,随后又转向徐爱,解释道:“正是,我在九华山中碰到的另一个至宝的持有人阿凡提,他让我到四明山,说在那里我可以找到许多问题的答案。”

徐爱听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仿佛对四明山有着更深的了解:“如果真要说四明山中有什么玄秘之地的话,那就只有一处了!”

王守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到底是什么地方?”

徐爱的声音充满了坚定与开怀:“那就是阳明洞天!”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向往和探索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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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爱,这位生活在明朝时期的哲学家和官员,以他的聪明才智和深厚的学识著称。他,字曰仁,号横山,出生于浙江余姚马堰的一个普通家庭。而他最为人所知的身份,是作为王守仁的妹夫以及王守仁最早的入室弟子之一。

在王守仁的众多弟子中,徐爱与朱节、蔡宗衮并称为“三子”,在王门弟子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在阳明学的重要著作《传习录》中,不少内容都出自他的手笔。其中,陆澄所录的部分更是收录了徐爱本人的一条语录,这在王门弟子中是独一无二的。

徐爱在学术上的成就同样不凡。他深入研究《礼记》,在年仅二十二岁时就成为了举人,随后又在正德三年的会试中获得了第一百八十六名,进士考试中排名第二甲第一百十三。在仕途上,他曾担任过祁州知州、南京兵部员外郎、南京工部郎中等职务,是一位有能力的官员。

然而,徐爱的一生并不长久,正德十一年,他在回乡省亲时不幸去世,年仅三十一岁。王守仁对他的去世感到极度悲痛,曾一度到其墓前酹酒以示哀悼。

在哲学上,徐爱的主要工作是对王守仁的“良知”理论进行了深入的阐释和发展。他的思想工作有助于让这一理论更加通俗易懂,为后世的学者所重视。王守仁曾评价他的温恭、沉潜和明敏,可见他在王守仁心中的分量之重。

徐爱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他在学术和哲学上的贡献却是长久的。他的智慧和品德,在王守仁眼中是无人能及的,而在我们今天看来,他的一生是对知识和真理不懈追求的完美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