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姬茹

青屿山之外，云渺峰中。

云雾缭绕的山峰上面，远远可以看到一座华丽的宫阙，掩映在霞光中金碧辉煌，蔚然壮观。

在宫殿上的露天楼台上面，透明的轻纱垂落而下，影影绰绰，而在楼台的四周，伫立着几位清丽的侍女和一位面容儒雅手持拂尘的白发老者，众人伺候在一旁，低头不语。

有着一道身披华袍的女子的身影跪坐在案桌前，女子的面容美貌如画，白皙如玉的脸庞晶莹明澈，头戴凤钗，眉宇之间隐隐流露出一抹威严与贵气。

高贵之中，又散发着出尘的仙气。

案桌上点着精致的紫金香炉，女子纤美的手中捧着一卷古朴的玉简，神情专注而娴静。

“太仆，在这云渺峰中，逗留多久了？”

合上玉简，姬茹将它放在桌上，朱唇轻启。

“王姬，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

侍候在一旁的老人躬下身，面色恭敬的说道。

“一年多了，凡间岁月真的一晃而逝……”姬茹轻声感慨一声，幽幽叹道，“当初我奉师尊之命离开太华仙山，到这片凡间游历，不知不觉三年已经过去了。”

“若是王姬要回去太华山，老仆这就命人备好仙船，随时可以离开凡间。”太仆毕恭毕敬，低声说道，“王姬贵为太华玄女，也不宜在人间逗留太久。”

“回去？本宫是大周的王姬，这里不是本宫的家吗？”

姬茹清冷的面庞浮起一丝嘲笑，转而再次说道。

“此地，距大周西岐国都洛京，有多远？”

“此距西岐三万里。”听闻此言，太仆脸色复杂起来小心地看了一眼面前风华绝代的美人，低声道：“王姬……在您下凡之前太华仙尊有命，不能靠近西岐，那王都洛京中风云动荡，暗流汹涌，乃是十死无生的绝地，王姬万万不可回去啊。”

“大周是我姬家的天下，本宫连家都不能回了？”

姬茹勃然大怒，砰的一声将案桌上的玉简横扫出去，站起身来眺望着西岐的方向，沉声喝道。

“妖孽！乱我姬家天下！”

太仆看的一阵心惊肉跳，那可是太华山上的天书，多少仙神梦寐以求渴望一观的至宝，就这样被王姬给扔了出去，急忙吩咐侍女跑过去捡起来恭恭敬敬地擦去上面的泥土，重新放回案桌上面。

这就是他一生侍奉的王姬，威仪尊贵，绝世独立，太仆已经习惯了王姬的脾气。

至于姬茹口中的妖孽是谁？

事关王族秘辛，太仆不敢妄言。

两侧的侍女，战战兢兢低下头去，闭口不语。

姬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境，正欲开口说话，突然之间就听闻天空惊雷炸响，抬眼望去只见一道璀璨的金光从远处的大山腾冲而起，贯入苍穹之上。

眼前的异象，使得整座云渺峰陷入了沉寂之中，在楼台上的众人纷纷呆愣片刻，目光紧紧凝视着那道金光。

“苍生愿力，万民金像！”

姬茹伫立在宫殿之上，美眸深处隐隐闪过一抹动容。

“太仆，青屿山里发生了何事？这卫国之地，怎会有万民金像出现？”

万民金像。

这一座小小的山中，竟然会有这等存在出现。

太仆也是惊疑不定，略微沉思了片刻后，出声说道：“王姬终日闭关研读天书，对于隔壁的青屿山没有了解也是正常。老仆听闻，前些日子，青屿山里新上任了一位山神，不出意外的话，这么大的动静就是那位山神弄出来的。”

姬茹缓缓闭上美眸，朱唇轻启：“本宫倒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在刚刚任职之后便立起来了万民金像？”

太仆想了想后，开口说道：“老仆听闻，如今时隔百年，在那须弥界山上，那九座新的天骄之榜已经公布，上面网罗了诸天万族中最风华绝代，声名显赫的天之骄子。

这青屿山的山神，会不会就是九榜之一，天玑榜上的某位人物？”

提及天骄九榜，姬茹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到了她这个层次自然明白须弥界山在万界之中的超然地位。

“若真是那样的人物，又岂会被敕封到青屿山这种寒苦之地？”

姬茹沉吟片刻，轻摇臻首，否定了太仆的疑问。

紧接着，却见姬茹似乎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道：“如此说来，那日的黑烟也是青屿山的新山神手笔？”

太仆垂手讪笑，前段时间那山神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带着一群妖怪在青屿山开垦荒田，放火烧山，那滚滚的黑烟好巧不巧的全都吹到云渺峰这边来了。

幸而王姬的侍卫发现及时，施展法术将黑烟拦下，没想到还是惊扰了王姬。

一个好好的山神，闲着无事去烧山玩。

太仆想掐死沈云的心思都有了。

想到这里，太仆怒声说道：“老仆这就将那小山神抓来，给王姬谢罪。”

姬茹闻言玉手轻挥，转身拖着一袭长袍，迈着一双修长的玉腿朝着石阶走下，身后的侍女迈步跟上。

“不必了。”

话音落下，姬茹再次说道。

“青屿山看似平静，实则忧患重重，本宫便在这云渺峰上看看，那位山神要如何解决这些麻烦。”

这样一位得享万民金像的山神。

的确值得大周王姬的关注。

……

万民金像在青屿山闹出的动静很大，苍生愿力凝聚的金色光芒直冲云霄，久久不曾消逝。

伴随着那尊山神像展露在天地间，整座青屿山都为之震颤起来，当然这种异象凡间的百姓并没有察觉，但却让远处的荒山大泽一片震动，栖居隐伏在里面的山精野怪无不抬头仰望着青屿山的方向。

在那道贯穿天空与大地的金光下面，绵延无际的山川大泽间，无数的妖魔鬼怪匍匐在地上，感受着那股天地威压战战兢兢，惶恐不已。

青屿山的上任山神，已经逝去十年。

眼看着这些年来山神余威日益消减，被镇压在蛮荒苦地的妖魔精怪终于要重新获得自由返回凡间，暗中觊觎青屿山的灵脉，即将掀翻镇压迎来漫长的黎明，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噩耗。

新任的山神，筑起了一尊万民金像。

神威更甚！

想到这里，屠岸此时的心情别提有多难受了，一路上脸色阴沉闭口不言。

屠岸带着一群小妖纷纷从青屿山的地界边缘遁逃而去，惊慌失措之下甚至连头都不敢回，拼命的扑展翅膀越过一座座崇山峻岭。

除此以外，还有众多潜伏在青屿山附近暗中窥视的妖魔精怪，也被万民金像吓得惶恐不安，一时间各种飞禽走兽四散奔逃，全部朝着蛮荒山野中遁去。

“那位新来的山神，到底是什么来历？”

在屠岸的身边，一名体型瘦长的男子浑身颤抖，扯着尖锐的嗓音喊道。

“完了，这些全完啦！”另一名男子苦笑一声，眼中充满了绝望，“本来以为上任山神死后，我们这些妖终于能见到了天日，没想到又来了一个更狠的山神……”

“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

“难道我等又要被镇压在这蛮荒之地了吗……”

听着身边一群人的哀声四起，屠岸的目光阴沉，抬眼望向远处的荒山大泽，心中不禁涌起一片悲哀。

一直以来，诸如他们这样的野妖世世代代被囚禁在那片蛮荒之中，在那片贫瘠险恶的土地上和那里的野人一样过着茹毛饮血衣不蔽体的穷苦日子，没有灵脉和天材地宝供其修炼，甚至连裹腹的食物都极为匮乏。

有的时候，为了争抢一头赤牛，就要与其他的猎人以命相搏。

有的时候，为了争夺一片水源，附近的妖怪群落都会上演惨烈的厮杀。

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成为别人的食物，就连活下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外面的世界有人族天子治世，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有礼仪秩序，有数不清的洞天福地，有无数的修行典籍……你们一定要走进凡间，不要一辈子困在这里……”

即使过了很多年，那些老人的循循教诲，依然清晰的烙印在屠岸的脑海中。

可以说，凡间的人世繁华，是这里的每个妖怪都憧憬向往的地方。

“大哥，我们真的要去触怒那位山神大人吗？”旁边传来的稚嫩声音，打断了屠岸的思绪。

屠岸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的一只幼鹰，与自己不同的是它刚刚才开始学会说话，甚至连化形都无法办到。

屠岸看着自己的弟弟屠仲，开口说道：“我们要想过上好日子，就要掀翻那座青屿山，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到时候，大哥会找到一片洞天福地当作修行道场，你就可以成功化形了。”

屠仲歪着脑袋看去，口齿吐音虽不清楚，却也能表达出完整的意思：“大哥……我听说吃了人，也能化形的……”

屠岸眉头一皱，怒声喝道：“你吃了人，就永远是妖！你记住，这里是人族治世的天地！”

面对兄长的厉声斥骂，屠仲怏怏地垂下头去。

此时那名消瘦的男子飞上前来，开口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去打青屿山的主意？那里可是有万民金像的山神镇守啊……”

那座万民金像凝聚苍生愿力，就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镇压在蛮荒之上。

屠岸仔细想了想后，道：“那位新山神我见过一面，虽然外表看上去温和文雅，但出手却有雷霆之势，我们不能硬碰……”

消瘦男子心有不甘，道：“就这样放弃了？我们忍受了十年才等来了这样的机会……”

“在荒山大泽间不知道有多少妖魔精怪在觊觎着青屿山，我们不用急，早晚会有人忍不住的。”

屠岸思忖片刻，继续说道。

“用不了多久，会有人先出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