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万民金像

此时此刻，在青屿山的脚下，越来越多的百姓们都聚集在一起。

放眼望去，有的百姓手里提着公鸡，有的百姓肩上背着包裹拖家带口，在一辆辆牛车的上面，甚至还有刚刚宰杀不久的牲畜，不同的村庄宗族，在各自长者的带领下，陆续朝着山顶登去。

老人、青年、妇女、孩童……人声嘈杂，熙熙攘攘。

场面显得颇为喧闹和壮观。

“这座山神庙啊，多久没有这么热闹咯。”李家村的村长李青，带着身边的村民抬眼看向山顶，凝望着山巅云雾间若隐若现的庙宇，沉声说道，“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还和族长祭拜过山神呢，当时这里可不像现在那般落魄，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

“是啊，以前听说青屿山上没有山神了，百姓的祈愿都不灵验，后来都没人来祭拜了。”在李青旁边，一个大汉开口说道。

“放屁！若没有山神，那白衣公子又是谁？那山神画像从何而来！”李青怒骂了一句。

“山神画像……”

“李村村长。”听闻山神画像，另一个村子的老人惊疑不定，问道，“那白蛇衔锦降世，赐下山神画像的传言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此事是李思那孩子亲眼所见。”

“这世间哪有神仙，该不会是你们李村自己画的吗？”另一个村庄的长者露出疑惑之色，开口说道。

“若非白衣公子不是山神，那凡人岂能治疗赤沃？药方是哪来的？那防疫之策救了多少百姓，到现在还在我族祠堂供着呢！”

李青顿时面红耳赤，与那位长者争辩起来。

远处，一辆马车在仆人的簇拥下缓缓驶来，停留在大山脚下。

看到眼前的一幕，马车上的一位中年男子满脸惊奇，见到身边有人路过，出声问道：“这位老人家，青屿山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么多人聚在这里？”

那位路人闻言咧嘴笑了笑，道：“一看您就是外地人吧，呵呵……这里的人都是青屿山地域各个村庄的百姓，今天来这里祭拜山神的。”

中年男子更加困惑了，问道：“今日是何节日？为何祭拜山神？”

路人继续笑道，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中年男子，尤其是民间的白蛇降世传说，经过那多人的流传最初的版本已经面目全非，仿佛神话一样听得中年男子暗暗称奇，随后立刻吩咐下人准备好贡品，带着人也一同朝青屿山登去。

一整天的时间，松伯都待在山神庙中，谨慎地观察着前来祭拜的百姓。

幸而，百姓们对于鬼神心存敬畏，再加上各村族长的带领，祭拜的过程中井然有序。

长者站在前方，高声念诵祭文，一村拜完后，下一个村子百姓才会上前继续，期间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动乱。

直到落日时刻，山神庙前的贡品堆积如山，鼎盛的香火几乎将山顶笼罩在里面。

这副情景让老人既心惊又感慨。

多少年了，青屿山从未像现在这般繁华过。

唯一让老人可惜的是，那庙宇前的残破神像还是上任山神的，不知道让沈云损失了多少凡间香火。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砍了檀木，给公子立神像的。”

松伯每每念及于此都痛心疾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香火随风而逝，心里就像是在滴血一样。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侍仆，松伯从来不会埋怨沈云的散漫，只觉得自己没有督促好山神大人的上进心，早点修建山神像，是他的失职。

黄昏之中，仍旧有些百姓没有离去，在祭拜完神像后，一群衣衫简朴的百姓聚在一起，时而站在山神像前指指点点，时而围绕着神庙转悠，嘴里小声交谈着。

松伯的眼神就跟防贼一样盯着他们，最后实在坐不住了便显化出人形，迈步走上前去。

“天色已晚，几位为何还在神庙前逗留？”

松伯扶着胡须，笑着问道。

“哦，老人家。”见到松伯后，一位肤色幽黑的中年汉子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是在观察神庙，打算重新修缮一下这里。”

“修缮？”松伯闻言愣了一下。

“好叫老人家知道，今日祭拜的时候，上下百姓眼见山神庙破败不堪，甚至连那山神像都倒塌了……”另一个汉子走上前来，出声说道，“村民们心存愧疚，不久前各村长者商议了一番，决定集资重新位山神庙进行修缮。”

“当真？”松伯神色激动。

“正是，传闻是山神大人救了山下的百姓，这日后每天都会有村民供奉香火，若是不修缮一番岂不是落了山神的颜面。”那中年汉子点头应道。

民心啊……

这就是民心啊……

这青屿山神庙，往后终于要兴旺起来了。

松伯老泪纵横，抬脚就离开此地，打算向沈云汇报喜讯。

然而，让老人不忿的是，在得知此事后沈云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去品尝着碗里香喷喷的红烧鱼。

老人气的转身就走。

来到庭院里，冲着一群正在干饭的侍仆，高声怒骂了几句。

……

山神庙的修缮，已经提上议程。

山下的各个村庄宗族，经过商议之后，最终达成了共识。

接下来的几天里，青屿山上格外热闹，每天都会有来自各个村庄的工匠，日以继夜地待在山顶，开始了神庙的修缮。

在那些能工巧匠的修复中，曾经破旧的的庙宇日益焕新，石壁上的青苔被铲除了，涂上了厚重的涂料，庙堂的里面，绘刻着古朴而华丽的纹饰，就连中间的那座古旧香炉，也变成了一尊浑厚的青铜大鼎。

神庙四周破损的石栏与石柱，同样也被工匠们重新立了起来，甚至还在空旷的道场上修建了一座祈天的祭台。

日出黄昏，神庙屹立在青屿山之巅，恢宏壮丽，散发出一股威严而沉重的气息。

数天之后。

秋收结束。

此时，在神庙前方的高大石台上，一尊一丈余高的雕像覆盖在红绸下面，等待着开光仪式的到来。

这一日，茫茫群山之间，山神庙外人满为患，数以千计的百姓汇聚在开阔的道场上，有老人和妇人，还有一群孩子，脸庞还带着些许稚嫩，百姓们整整齐齐伫立在那里，仰望着那尊石像神情一片肃穆。

人群的周围，一群健壮的大汉赤露上身，肩上看着巨大的兽骨号角。

而在神像的面前，几十位来自各村的长者，肃然垂手而立。

“数日之前，赤沃疫疾为祸，我等凡间百姓得以山神庇护，避过此灾。”

“以此特修缮神庙，重立神像，以表山下村民敬畏与感激之心。我等村庄将会世代供奉山神，香火不敢中断，愿山神大人保佑我等凡民风调雨顺，子孙无祸，福泽万代！”

一名长者，高声唱道。

“上香！”

“祭神！”

“呜——呜——！”

“呜——呜——！”

高亢的号角声音缓缓响起，回荡在大山之上。

在大周王朝，祭神仪式一直以来都是神圣而庄重的。

随着长者令下，赤裸上身的大汉举起手中的巨大的兽角，号角声回荡在天际。

紧接着，几名百姓也将六头从山里猎来的野兽宰杀放在祭台上，年迈的巫祭带着古老而陈旧的兽骨面具，站在神像前大声吟诵着刻在甲骨上面的祭文，一堆篝火旁，一群穿着兽皮的女子跳着粗犷而原始的祈福舞蹈。

然后，在长者的带领下，山域的百姓纷纷跪在神像前面。

无论是老人青年还是妇女孩子都露出郑重之色，进行礼拜，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

……

青屿山发生这样的大事，神庙的侍仆们也早已惊动，都在此刻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默默观望着祭神仪式。

“我们青屿山，以后也有香火了吗？”阿初眨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说道。

“嘿嘿，这是自然，以后咱们青屿山也有凡人供奉了。”熊飞点点头，嘿嘿笑道，“啧……你是不知道，这凡间上贡的贡品，可是蕴含着民间愿力的，要是吃上一口就能化解我们体内的妖气，时间一长也能孕育出神性出来。”

“那些贡品是公子的，你个憨熊也配享用？”熊武冷喝一声，丝毫没察觉这句话连自己一块骂上了，“话说回来，要是蚕娘用这贡品去做菜，怕是不会比那些仙谷灵果差。”

蚕娘带着一群妇女，闻言微微一笑，也没有回应。

“哼！以后青屿山每天都有百姓上香，你们两个给我看好神庙，出了什么纰漏老朽把你们的熊皮拔下来！”

松伯冷喝一声，望着那尊被红绫遮盖的神像，隐隐有些担忧。

众所周知，神像的选材极为考究，同时也关乎到一位山神的脸面。

这尊神像太过平凡，怕是会影响自家山神的威仪。

唉……

如果能用那棵八百年的檀木做材料，那该有多好……

可惜凡间的事务，还轮不到他插手。

松伯怅然叹了口气。

时至中午，祭神仪式落下帷幕，山神庙前一片肃然。

“揭开红绫，觐见山神！”

随着一声唱喝。

山神像上的红绫揭去，高台之上，显露出一尊威严的石像——

在一棵高大的青柳之下，一位少年雕塑双手合十，眼眸微闭，浩然之气瞬间笼罩在青屿山顶。

那外形，竟与沈云极其相似。

下一刻。

山神石像刚刚显露，异象陡生。

“轰——！”

刹那之间，茫茫天际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万千香火汇聚在天空之上。

“轰——！”

紧接着，只见在那尊石像之上，一道无比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无尽的神曦喷薄而出，在那片璀璨的金光照耀下，青屿大山，山神庙宇、以及远处的群峰映照在里面，熠熠生辉，巍峨壮阔。

这一幕，凡人无法得见，而身为山神侍仆的松伯众人却能清晰感受的到，纷纷跪伏在地上。

松伯惊惧不已，浑身颤抖，仰天高声长叹道。

“天呐！”

“万民金像！”

“这是传说中的凝聚了苍生万民愿力的万民金像啊！我青屿山何德何能，竟然得此殊荣！”

万民金像。

即使在仙神之中，也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别说是在诸侯卫国，就算放眼大周王朝都没有几尊万民金像，而在浩如烟海的地神天职中，能被万民亲手树立神像的神仙，无不是对凡间有莫大的贡献，得以凝聚苍生民心，享用万世香火供奉，千万年来不知道是多少神仙梦寐以求的神像啊。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尊万民金像面前，什么太行山神，苍湖水神，国都土地公的神像，都显得那么黯然失色。

松伯从来都不敢想象。

青屿山中，

那位山神的神像会是如此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