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恶来有后,点千山旺财

“快追,别让他逃了,尊座有令,谁杀了他赏黄金百两”。

雨夜,在一片山林中,五六名身穿玄色武士服,手持玄月刀的武者快速的在树木之间穿梭着。厚重的雨幕无法燃起火把,各人只能凭借时而划过夜空的闪电辨认道路,追踪的速度自然慢上不少。

“护长大人,这雨太大了,完全看不到路啊……啪……”一名刚到护长身前汇报的武士被护长大人用刀面抽了一下脸。

“废物,再说这样的话,自己到刑堂穿琵琶骨吊三天……让大家全力追捕,见到人格杀勿论”。护长带着玄鸟图案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冷漠且杀气冷然的眼睛,其他武士都戴着兜头面罩,每个人的眼神都冰冷无比。

再次追捕了半个时辰,一道闪电划过,护长大人看到百步外一道踉跄的身影在密林里移动,于是快速取下弯弓,搭上箭瞄着远处,幸运的是,闪电再次划过,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咻……”羽箭的破空声被雷声掩盖,远处的人影在闪电划过后的黑暗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追上去,这一箭他躲不了!”

随着护长大人的发令,武者们呈扇形向前扑去,护长大人随后跟上。片刻,当众人来到目的地,发现地上有着半根断箭,地上一滩被雨水冲淡了的血迹。

“大人,前方有条河,水流湍急,河边有脚印,显然罪人已经跳河顺河而走了。”

越过报信的武士,护长大人来到河边,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看着河流的远方,沉声问着“此河通向何处?”

“回大人,此河下游位于四河村,乃益州地界(今YX市)。”

“加派人手搜,虽然三分天下已成定局,但辱我人皇者,灭九族,更何况,这小子身上有大秘密……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是!”几名武者领命,逐一散去,良久,护长才离去。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雨势减小,离护长站立处五六米远的地方,一簇厚厚的落叶缓缓翻开,一个脸色苍白的汉子从一个树洞里慢慢爬了出来,右边肩膀还挂着半根断箭,憔悴的脸色,坚定的眼神最后望了眼河流方向,朝护长离去的反方向移步离开。在破烂的衣服背部,一道小小的龙形字体微微散发着黑色的光芒,与夜色混成一块,仔细辨认的话,那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字体胎记,就像是一个“恶”字。

三个月后,桂林郡潭中来了一位外乡人,胡子拉渣,衣不遮体,一些部位不知是油腻还是泥土结成的块状随着身体的走动吊在身上晃来晃去,赤着脚踩在泥地上“噗嗤”一声,泥泡从脚趾缝里挤了出来,碎掉,泥浆落在脚面上也不管不顾。

步伐有力而稳定,再看他的眼神,浑浊中带有一丝警惕,他就是三个月前借水遁障眼法逃出生天的那个人。当日护长口中的人皇,却是天下共主商王殷寿,也是后世口中的暴君纣王。只因他的施政动摇了无数世家的利益,便被武王联合各大世家、诸侯王联合伐纣,并且编纂了不少远古流传的虚拟人物由当时的流民四处传唱,渐渐的,在后世,纣王被妲己色诱,而后淫乱宫廷,败坏朝纲等等的传说开始在民间流传,越来越多的人相信纣王是暴君。

人皇有大德,任用恶来,赐一宝,没想到武王斩杀恶来后,唯独遗失了这具宝物,时光悠悠,历经1200多年,没想到这个逃命的男人,居然是恶来的后人。

“呸!”吐掉嘴里的草根,男人的眼里露出一丝嘲弄的神色,按照留给护长他们的痕迹,可以一直追到交趾(今越南),那里的山林更是密布,根本无法依靠行动痕迹去判断自己的真实走向。而自己向左而行,已经来到了桂林郡(今柳州),天下之大,想要找到自己更是难上加难。

前面就是潭中县了,男人并没有进入县城,看他现在这幅样子,也进不了城,倒不如顺着赶集的人们找个村子投奔,这样基本就隐去了行踪。

没有固定的目标,男人一路随心而行,路遇一家在屋外晒着衣服,主人却不在家,男人拿了件内挂,然后没经过一户这样的人家就顺一点衣物,入夜后,月光照着树林里的一处水潭,水面上有一连串细密的水泡不断上浮炸响,随后一个男人从水里浮了出来。

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很是触目惊心,有几处伤痕在要害处,要不是男人命大,早死了不下十次了,穿上裤子,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倒影甚是清晰,随手砸裂岸边的石片,利用锋利那面慢慢的修理着胡子,有寸许长就可以了,随手拿出布条把长发束在脑后,穿上衣服后,整个人摇身一变,虽然依旧有点儿野性的样子,但却不那么令人望而生畏了。

来到一处背风处,烧了一堆火,就着火堆把随身带着的饼烤热吃了,喝了点水后,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回想着一些事情,慢慢的,脑海里有了比较明晰的线索,最开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夫而已,经过村里的老人好心的介绍邻村的一个姑娘结亲,原本都还好,只不过自己每次和娘子欢好之后,似乎身体都会有一些变化,变得更有力量,房事自然持久了许多。

大概半年后,娘子说要回娘家探亲,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跟随她而来的还有官兵以及邻村的村长,当时娘子口中似乎一直喊着自己是妖怪,哪有房事越做越持久,而且力气大得也不像个正常人。

从此,自己就开始了逃亡之旅,自己从西河郡(今LL市)一路南逃到现在的桂林郡,整整三年时间,从大半年前,不知被什么势力的人盯上了,好几次死里逃生,若果不是……想到这里,男人摸了摸后腰上面三寸的部位。

每次临近死亡,感觉自己油尽灯枯的时候,这里就好像生命之源一般,源源不断的散发热力游走全身,减缓自己的伤势,而自己也是靠着这里好几次度过生死关,逃命到这里。似乎感受到男人心里的感叹和感激,这个部位微微一热,做出了回应。

“不知道珠儿现在怎样了……”脑海里浮现出一身红装的珠儿,刚开始他并不知道珠儿是刻意接近他的,只以为自己两年多的逃命中,餐不果腹、衣不遮体的遇到了一个好心肠的女孩儿,在珠儿的关怀下渐渐的放下戒心,终于在结合之后的第二天,再次被围拢了起来,这次的围捕完全不是之前的捕快,而是戴着面具,身穿玄色武士服的三名武者。

打斗中,珠儿被擒,原本男人想要奋力救出珠儿,可他看到珠儿的眼中不是被擒后的惊慌、恐惧,虽然依旧大喊着“夫君,救我……”可他看到的却是内疚、和带着些许惭愧和情意的神色。此刻,长久逃亡的谨慎让男人知道了,这些武者是珠儿引来的,至于被擒,现在静下心回想起来,哪里是擒,珠儿和他们完全就是一伙的,亏得自己还以为珠儿和原配妻子一样是因为自己怪异的体质害怕而报官。

“珠儿,忘了她吧!”感受到男人的心思,那处位置再次微微发热,借着微弱的热量安慰着男人,自言自语后,男人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宁静的山谷,让男人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精神奕奕的醒了过来。

洗漱完,吃了点干粮,男人继续朝前走着,不多久,迎面走来一个猎户,身上围着兽皮,挎着腰刀背着大弓,身后跟着一条猎狗,看到陌生人,猎狗对着男人龇牙咧嘴的低吼着。

“这位兄台,你从何处而来,前面没路了。”看着洗漱干净的男人,虽然还有点儿胡渣,整体看着还行,模样虽然粗犷,但却没有那种逃难的慌张神色,倒有点像是来找人的。“旺财,闭嘴……你是猎狗,不是恶狗!”和男人说完话,低头呵斥自己的猎狗。

“这位兄长,我姓贾,名千山,听闻你们村近日来了位大师,特地寻来想拜入门下,远离红尘与战火,想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还望兄长引荐”贾千山,也就是这个躲避追杀三年的男人,诚恳的向猎户说着。

【唉,又是躲避战乱的苦命人,看他衣衫整洁,虽然面目粗犷,说话却条理分明,应该是落难的大户人家,前几日大师对我说,我的善缘不日即到,难道说的就是他。要不,近日偷懒,到这个贾兄弟到大师那看看,如若不是,再做打算】

“行吧,贾兄弟,你跟我走吧……傻狗,信不信我今晚把你炖了”随后踢了一脚还在一脸凶相朝着贾千山的猎狗,率先往回走去,贾千山跟在后面。看到解除危险的猎狗,跟着贾千山周围,闻闻,又跑开。

“哦,看我这人,都忘了介绍自己,我叫郝万里……咱俩的名字倒是很配啊,千山万里,还真是有缘”郝万里心里却在想【难不成贾兄弟真的是我的善缘,大师还真是厉害啊!】

“即是有缘,如果不嫌弃,日后我就叫万里兄长为大哥了”,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故事早已天下皆知成为一道佳话,虽然三分天下后,又开始有了纷乱的迹象,可义气二字的分量在寻常百姓心中重若千斤。

“贤弟,咱兄弟俩今日一见如故,做大哥的就不推脱啦,走,回家里认个门,今日我兄弟俩不醉不休”

“大哥,前面带路”俩人一路上交谈甚欢,不多久就回到郝万里的家里。郝万里有个媳妇,家里有个收养的孩童,已经十二岁了,因为没上私塾,平日里帮忙打理田地,偶尔也和郝万里到大师那里学些字和做人的道理。

说起大师,原来是建安郡晋安人士,自幼被安晋寺主持收养,在他十来岁的时候,遍地战火,主持劝散众多僧众后,与寺庙的几个老和尚留了下来;大师与众师兄弟躲在远处的草丛中,眼睁睁的看着主持和留下来的老和尚们被流寇赶进庙里,然后被一把火和寺庙一同化为灰烬。

之后,众师兄弟分头逃难,慢慢的,全都走散了,大师一个人流落到此处,给自己起了个法号叫了凡,一住就是三十多年,现在大师已经五十多岁了,原本他可以还俗,郝万里还年轻的时候也问过大师为何不还俗,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了凡大师却说,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当心愿了时,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想到此处,郝万里打住了话头,看了看身边四处观望的贾千山,想起几日前了凡大师说的话,再次狐疑起来,大师等的就是千山兄弟不成,善缘、善缘?难道,大师知道了些什么?

带着疑惑,郝万里领着贾千山回到寨子里。

“万里,你不是去打猎么?怎么回来了?”

“好小子,你这是速度型打猎啊,直接猎了个男人回来……”

“男人好啊,你懂什么,寨子里几个寡妇,不正等着男人喂么……”

寨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打趣着郝万里,对寨子里来个外人也没多少排斥,倒让贾千山心里安定不少,这下,有段时间不用东躲西藏了,在这寨子里,追兵也确实很难找到自己。

“都少说几句吧,这位兄弟叫贾千山,以后就是我兄弟了,大伙儿可别为难他啊……我先带她到大师那给他去去晦气,这年岁,苦命人还真不少。”

两句话就把贾千山的来历告知寨子里的人,而且,也让大伙儿以后多给贾千山多担待一二,虽说三分天下已定,可民间还是不怎么太平,流寇太多,也就是这里在南方一偶,比较偏,也没啥油水可捞,比别的地方太平不少。

“走吧,千山兄弟,时间还早,咱们先去看看大师”

“好的,大哥。”贾千山跟着郝万里朝着寨尾走去,旺财熟悉大师家的位置,一撒腿跑了个没影。半柱香时间,郝万里带着贾千山来到了凡大师的住处,寨尾,一片菜地旁边,一座十来米高的半山坐落其中,半山顶部比较平坦,大约半亩地这样,几间竹木搭建的老旧屋子外旺财正跟在一位身穿灰布僧袍的光头老者旁边,使劲的摇着尾巴。

“千山兄弟,那就是了凡大师。”

“了凡大师,小子罪该万死,打扰了您的清修,还请恕罪。”贾千山作了个揖,原本来找大师也就是在外面道听途说有这么个人而已,他只是避难,总得找个借口。没想到遇到了郝万里,这家伙太热情,见到了凡大师后,反而觉得自己心中有愧,于是诚恳的向了凡告了个罪。

似是能看透贾千山的内心一般,了凡并没有责怪,反而慈善的回应“小友,贫僧早些日子突然有感,万里有一善缘,不日即到,今早又有喜鹊扣门,贫僧料想善缘已至,贵客临门何罪之有……请进,寒舍内品茗相叙”。

“多谢大师不罪之恩,小子打扰了。”贾千山颠沛流离几千里来到这里,还真有踏破千山的遭遇,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都遇到过,学会些礼数用在此处倒也恰如其分。

得到大师的认可,恶狗旺财瞬间变成舔狗,围着贾千山不停的摇尾转圈,闻着他的气味。万物有灵,狗更是通人性,看旺财的前后行径,说不准了凡大师早已得道,把旺财点化了一些,郝万里是粗人不怎么会看这些神通,贾千山逃避追杀好几年,胸中自然略有沟壑,没想到歪打正着,遇到了真正的世外高人。

入内,分主次落座,旺财在郝万里和贾千山的腿边扑棱几下,然后老老实实的卧在了凡大师身侧。“小友姓贾名千山?”了凡大师煮了茶,给俩兄弟斟上。

“是的,大师好本事,小子借茶敬大师,赔个不是。”

“呵呵,既然小友仍有执念,贫僧就卖个老,替小友起个诨号,此事便揭过了,可好?”

“但凭大师做主。”贾千山心里很清楚,了凡大师虽然不是陆地佛陀,起码也是位得了道果的高僧,自己的心中所想竟然逃不离他那双慧眼,想到之前所说,和万里大哥还有一道善缘,想来也是借着自己的赔罪替大哥安排了不少,只是,大哥还没开窍,不懂这些。

看了看旺财,偏偏这时,旺财扭头过来和自己对视一眼,那眼神哪里还有半分狗界畜生的那种空洞,分明就是有了神志、开了窍的灵动眼神。

“呵呵,小友,不如诨号就叫时难”大师把贾千山和旺财的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十难?大师,我兄弟这一难还没落着呢,十难,是不是多了点啊?”郝万里插嘴说着,反是大师笑呵呵的回应“时同十音,也罢,说了你俩有个善缘,还真是缘分不浅,那就叫十难,八九十的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