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是而昨非

昨晚没有剩饭，未免秦音中午回来，方周特意起个早帮她把饭盒备好。

喝着粥，秦音夸他懂事。

“还是黄瓜炒鸡蛋，没做别的，行么？”

秦音说只有自己吃，当然行。

吃完，秦音站在门口穿羽绒服，方周洗着碗往阳台窗外看了看。

“今天风大，你把围巾戴上吧。”

“围巾坏了。”

秦音摇摇头，把拉锁拉到最高，顶着白嫩的小下巴，拎着饭盒走了。

起太早，方周又睡了个回笼觉，中午前才重新爬起来，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离开家。

他记得这时的自己总去离家一公里的任逍遥上网，倒不是环境好，主要是比其他网吧便宜五毛钱。

方周在心里狠狠夸了一下上辈子节省的自己，然后走去最近的一家大型网吧。

两块钱一个小时，贵死了。

“砍他砍他！我法神套要齐了！”

这个年代，传奇依旧是网游霸主。

盛大也因为这款游戏赚爆了，上个月刚刚收购了起点中文网。

方周听着嘈杂的叫喊，总是被带入到后世那句“是兄弟就来砍我，我洗渣渣辉”。

选了个没人的包间，吃喝都没买，方周径直关门开机。

包间有门，但不能上锁，有些小混混带着小太妹会用钥匙别住门锁，放肆在里面激情燃烧。

方周也用钥匙别住了门，打开千千静听，把耳机调到最大声放在一边。

然后拿出一个小本本，按个搜索词条。

想挣快钱大钱，单靠写稿子肯定不行，秦音连条围巾都不舍得买，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包包、车子、房子，这些都要有，要尽快有，让她暖呼呼，天天笑，不再为钱发愁。

所以，方周打算从二级市场下手，不会曝光身份，很安全。

上辈子，作为一棵鲜嫩的韭菜，他被股票、基金、期货狠狠地玩弄过。

但这时不一样了，他能记得的节点虽然不多，但有，比如04的大豆。

信心十足地搜索……然后傻了。

8月份已经稳步上涨了。

过时了？

失落地划掉“期货”，退而求其次搜了搜股票。

看来看去还是决定放弃。

本钱太少，就算茅台现在只有36.5，可等到过百也要4年后，太慢。

对比小本本上记录的未来节点，翻看半个小时的网页，方周迷茫了。

这时，前面包厢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动静，还有小丫头娇嗔的声音。

“哎呀，你轻点，讨厌。”

“别，别往里弄。”

方周烦躁地戴上耳机，再退一步看商业资讯。

2004年，暴利的行业有不少，他能记得的，首当其冲就是房地产，但做不了，没钱没资源，还缺德。

殡葬、医疗、驾校，这些也做不了。

网游也是一块大蛋糕，本子上写着明年4月份前，魔兽世界就会在国内公测了。

可他现在够不到。

教育出版业现在是大火阶段，所以看到暖阳集团的名片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搭上赵暖这趟车。

但再深入…他也没辙。

无语了，总不能拉着秦音干网店卖货吧，虽然很有前途，但秦音肯定一句“好好学习”就堵死了。

拿着一纸PPT就能找到风投的时代，自己却受制于还有一年半的高中学业，太浪费时机。

敲敲打打，看着古早的页面。

热梗尽是些“做人要厚道、沙发、顶、偶稀饭、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粉丝，鲜肉，绿茶，菊花，这些食物还没变质。

网络清纯如水的时代，方周觉得没什么意思，表情包都没有，回帖的欲望也没有。

敲了一行字，又删掉。

看着智能ABC的输入法，方周突然怔住。

表情包、输入法…

——

赵暖这阵子很不开心。

新媒体部，顾名思义载体是在网络上。

暖阳集团除了一个简陋的官网，什么都没有，连个家养的程序员都没有。

她想开发网络杂志，必须从头来。

首先就需要招聘技术开发人员，但面试一周，见了五六拨程序员，愣是没一个人知道什么叫网络杂志。

松海，果真是座小城。

看着面前坐着这两个腼腆喝水的年轻男生，赵暖咬着嘴唇连翻白眼。

格子衬衫牛仔裤，黑框眼镜半秃头，看着很专业啊，怎么就不懂前沿技术应用呢？

“你们……”

两个男生见美女大佬开口，立时坐直腰板静听指使。

嗡嗡——

赵暖把“你们回去等通知吧”咽下去，接起了电话。

“喂，干嘛？”

“……”方周听见气哄哄的语气，一愣，然后问：

“歪，咋感觉你不开心？”

“我，咳，没有啊，大周末的，当然开心，你找我有事？”

方周是自己忽悠来的唯一撰稿人，还很有实力，可不敢惹到。

赵暖立即换了语气，笑着问方周是不是问稿子的事，“周一吧，周一下午我给你消息，这几天有些忙。”

结果却听到方周说不是问稿子，“我正好在上网，咱们的网络杂志叫什么呀？我康康。”

“……”

这话问到了赵暖的痛处，支吾半晌，她愣是编了句：“最近在维护，暂时看不到，等更新好了我告诉你，放心，稿子一旦过了，稿费不会拖。”

方周也只是寒暄，并没在意，这才切上正题：“那咱们公司一定有自己的程序员吧？”

“当，当然有。”

“那，我能不能请他们帮个忙，开发一个小小小小的小程序。”

“什么程序？他们最近都很忙。”

方周讪讪对着听筒笑了两声，“当然，等不忙的时候再说，总之很简单，咱们这么熟了，等开发好我算你一份。”

算不算一份的，赵暖没往心里去，她也不认为方周一个高中生能鼓捣出什么厉害的东西。

但合作关系在，话又开了头，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我……看看吧。”

方周立刻打蛇随棍上，“嘿，赵姐大气。那行，说好了啊。

“周三吧怎么样？周一周二我考试，周三我去找你，简单跟程序员们聊聊。”

“我…行叭。”

挂断电话，赵暖撇着嘴儿攥着手机，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

看着对面两个愣愣的技术员，“你们…会开发程序和网页？”

“嗯，会会。”

“入职吧，先试用。”

摆摆手，赵暖感觉头疼，拄着下巴一阵无语。

——

哼着小曲儿，方周在厨房忙叨了一个下午。

三菜一汤，鱼肉蛋俱全。

秦音五点钟到家时都傻了。

“不过了啊？不年不节也没人过生日，干嘛做这么多菜？”

说是这么说，但看了色香味都很不错的大盘小盘，还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方周帮她挂包，挂羽绒服，推她到椅子上坐下。

“这话说的，你看，你上班了，我成绩进步了，又像小时候一样重新住在一个屋檐下。

“前几天一直没来的及庆祝，今天补上。

“或者…当做预祝我明天考试顺利。”

秦音片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吃了两口，大感欣慰地点点头，夸他手艺的确很棒。

方周扒拉完一碗饭，趁她开心，起身从行军床下拿出来一个小袋子。

走到她身后，悄悄把一条灰色的毛线围巾缠在她脖子上。

秦音回过头，眼神有些迷惑，叹了口气，想说又不好说。

菜和围巾都是臭小子的心意，大不了下周少吃两顿肉。

方周帮她把围巾缠了两圈，那张小脸陷进软乎乎的毛线里，看着娇俏又可爱。

“生活嘛，过着过着就顺当了，先把日子过暖和，很快就会有钱来。”

咧嘴一笑，方周又说了句秦音没听懂的话。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