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纳猫儿契

“是碧儿姐姐么,我家公子待会儿便去。”

朴十年兀自喝茶,幂儿姑娘已开了口应承,推开房门说道:“碧儿姐姐,不知你家小姐请我家公子前去,所为何事?”

这些时日里,宁熏儿那里但凡有什么事情,都是她贴身的婢子碧儿过来打招呼,幂儿姑娘倒是和碧儿混的熟悉了。

碧儿禀明了事,本欲转身,可房门打开时刚好瞧见躺在朴十年怀里,一副享受被撸模样的狸奴,便有些没好气说道:

“还不是,你家的傻猫。”

她气呼呼的离开,倒惹得朴十年一头雾水,问道:

“好幂儿,猫就是猫,怎么就成了傻猫,要傻也是那宁熏儿的猫傻,我家狸奴可不傻。”

狸奴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色,两只眼睛却一蓝一紫。

这会子听了朴十年的话,它本来张大的两只眼睛又悄悄的眯起,似乎万事都不在心上,很是傲娇。

幂儿瞧了瞧自家公子,又瞧了瞧狸奴,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只好笑说道:“公子,前儿里每逢着入夜,还能听到宁小姐房里猫儿嘶叫,为何这几日,却没了?”

“她猫儿嘶叫,与我家狸奴何干?”

爱猫之人,不管如何大气,凡沾染到自家猫身上的因果,都会变得小气了,如朴十年这般样的人,也未能免俗。

“啊,公子你……”

一听朴十年不认账,幂儿腾的一下脸上泛起红晕,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嘿嘿!”

貂珰一直在旁听,这时老脸一皱,不由乐了两声,又凑的近了些,说道:“公子,素来尼姑思凡,猫儿叫春,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想来是咱家狸奴如公子一般心善,偏以秘法,止了宁熏儿家小猫夜啼。”

他这话儿说得有趣,逗得幂儿想乐却又不好乐,憋得很辛苦的样子,偏又惹得狸奴睁开睛来,寒光一闪,觑了一眼。

朴十年哪里不知道狸奴做了什么,无非是夜月骑墙,如那张生一般去会了崔莺莺,只不知道那崔莺莺如何了,惹得宁熏儿也要亲自过问?

他便又喝了口茶,赞了声幂儿姑娘好手艺,这才长身而起,说道:“这便去会会那宁熏儿。”

……

这会子太阳才从河面上露出头来,映得水面上一片霞光,四野里异常寂静,连繁忙的水道上,行船也并不算多。

只有渐消的薄雾里,远处一座城关,若隐若现。

宁熏儿仍旧是男装打扮,背着手站在甲板一侧,当晨风吹起她那长了一颗小痣,耳边的碎发时,正好有几只水鸟从岸边飞向远处。

好似听到脚步声,宁熏儿并没转头,只装做深沉模样,粗着嗓子说道:“朴公子,这些时日里,在船上可还习惯么?”

“习惯的很,多亏了小姐招待。”

朴十年不卑不亢,已走到近前,也学着宁熏儿的样子背着手,站到了船侧,向着远处眺望,远远望去,倒如一对知已。

视线里,河岸的轮廓似女儿家的腰身,蜿蜒的曲线延伸出去很远,更远处,农田阡陌,鸡犬相闻,炊烟冲散薄雾。

虽答了宁熏儿的话,心下里也知她为何要寻自己,可牵扯到狸奴,朴十年哪里能让她如愿,便先发制人,接着说道:

“宁姑娘,你出身高门大户,是王府郡主,也喜欢看这田园农桑之事吗?”

虽是早晨,却已有老农背着锄头行在阡陌间,刚好正值稻麦将要正熟之际,眼中青黄相接,人如行在流动的画中。

“哼。”

宁熏儿冷了一声,终于有些没沉住气,像是装大人的小孩儿,被一句逗弄的话,就很快的破了防,说道:

“我找你来,是有事儿相商,可不是农桑之事。”

“哦。”

见她破防,朴十年心内一乐,讲道:“宁姑娘,女大当嫁,男大当娶,不仅人如此,猫儿狗儿也当此理,又何必计较?

待明儿,或是到了神京之后,我便请了坤道,以他为凭,做一份‘纳猫儿契式’,再请东王公,西王母为证。

当然,若需要几聘几礼,由你说了算,如何?”

在大夏,确实存在“纳猫儿契”,只不过并非是在猫儿嫁娶之间,是有爱猫之人想要领养猫儿,为防它私逃,便产生了这么一种仪式。

猫这个小东西,是出了名的喜欢出去溜达,而且很可能,一溜达就杳无音讯。

这会子朴十年这般说,也是打趣的成分多些,也好消了宁熏儿在玄墓蟠香寺时候的张狂,无礼。

“你你……”

宁熏儿今日里才要矜持一下,还没率先发难,倒让朴十年抢了先,又说什么“契式不契式,嫁娶不嫁娶”的话,当真是再也沉不住气了。

她小脸儿憋的通红,娇好的面容却切齿道:“好你个朴十年,我只道你不着调儿,乱入花丛,和那小娘子们厮混,没得辱没了我家姐姐。

不成想,猫儿随主人,你家猫儿也是如此,怎不叫我……叫我……”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儿来,只剩下胸膛上下起伏,正如此刻急风吹过河面上的波涛,汹涌之意,让船儿也摇摆不已。

见她已急红了眼,朴十年痛快之余,却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稍显过分了些,实是这宁熏儿虽说刁蛮,本性倒也不坏。

他便“咳”了一声,说道:“宁姑娘,我和你家姐姐之事,本就是王府的主意,和我是什么样人,倒没什么干系。

若是你不愿,我也只好择日带着狸奴去你门前请罪了,也未尝不可。”

宁熏儿是要强的性子,不然也不会着男装随船南下了,这十几年来在忠顺王府,可没人敢和她这般说话。

也好在到底是出自高门,人并非真的蠢笨,只一略想之下,也便知道朴十年是故意如此,她便忍着不快,似假意般大气说道:

“猫儿的事何足挂怀,我今儿请朴公子前来,是有别的事要讲。”

“哦,何事?”

一时间,朴十年也不由严肃了些。

宁熏儿平复了一下“受伤”的心情,转身把目光投向远处隐隐可见的城关,说道:

“行程已近过半,前儿里便是涿城了,大船已在河上行了数日,正好需要补给,不知道到了涿城之后,朴公子要不要下船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