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风云变色

宁熏儿这话,就颇有些值得玩味了。

想来是在涿城这般样沟通南北西东的大城里,若是那早先想要刺杀朴十年的北方人暗中有埋伏,正好可以混入鱼龙之中。

她哪里是说什么要不要,分明是说敢不敢?

朴十年瞧着宁熏儿的神情,噗呲一声便乐了,笑说道:“涿城是汉王故里,而我对汉王仰慕已久,自然要前去拜谒。”

汉王是前朝的开国之君,未称帝前曾是汉中王,故又被世人称做汉王,很是受人尊崇,爱戴。

“那便好。”

宁熏儿倒也没多说话,已转了身,只才走了半步,就又说道:“似涿城这般混杂的城关,保不齐会有歹人作祟,朴公子可别死了才好。”

“有王府为依仗,我又有何惧?”

“哼。”

两人明显是话不投机,也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可在朴十年想来,这宁熏儿也着实有趣,先前是以歹人要谋害自己为凭邀自己上船,这会子偏又故意让自己涉险,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但不管宁熏儿如何想,或是忠顺王府有什么打算,这涿城朴十年是必须要闯一闯的。

不仅单单是因为汉王,而是自己原先暗中的“班底”自永安镇之后,再无消息,总要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若他们仍在,想必早已潜入涿城之中了。

……

大船在粼粼水波之上缓行,日头渐高,当薄雾渐渐散去时,一座雄城的模样,如龙蛇盘踞,已近在眼前。

果然是雄关,更是八方汇聚之地,当大船越是靠近城池,河面上各色的船只也是越发的多了起来。

其中又以游船和漕船最多,想是南来北往的货物,都要经过此地周转,而达官贵人,商贾游客亦要经过此地。

建在水边的城池和陆中的城池不同,若要入城的话,陆中的城池也只有城门一个途径,而水边的城池除了城门外,还有水门。

涿城的水门宽阔而牢固,不管是漕船还是游船,都可以经由水门直入城内,可即便如此,忠顺王府的这艘大船,却不在此列。

水门外建有码头,这会子人声早已鼎沸起来,那些不想直接经由水门入城或是过路的船只,便都停靠在此处。

混杂声中,或是顶着忠顺王府的招牌,大船很是顺利的稳稳停在码头边上。

大船上,婢子船工护卫们,也已都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只见着,

不知从船舱何处,走出来一匹高头大马,而那宁熏儿已又换了另一副装束,亦是男装,正骑坐在马上,缓缓走了出来。

在马儿身后,同样有骑马的护卫跟随,只几个健步之下,一众马儿已在宁熏儿的带领下,从甲板越过跳板,上了岸。

能在涿城码头外停靠的船只,其主人们,多也是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的人,即便如此,也极少见到忠顺王府这般样的大船,宁熏儿这般样的风姿。

当宁熏儿一行人络绎如风般远去,众人才止不住声声喝彩。

“果然是忠顺王府,如今官家身边的红人,也不知道那领头儿的是府中的哪位小王爷,这气度……别家可比不了。”

“我才从神京来,可也听闻忠顺王府此次派了大船南下,是单为嫡女招婿,还是朴家的公子,保不齐那领头儿的,便是朴公子也说不定。”

“朴家啊,朴公子?”

“朴家啊,想当年……咳咳咳,朴家当年也是极尽煊赫,若当真和忠顺王府联了姻,不知能不能起而复生?”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朴家,我倒是希望那人是朴公子了,老朽当年也曾有幸见过朴公一面,其风姿,不输刚才的公子。”

“慎言啊,慎言。”

码头上一众人都羡惧于忠顺王府的威严,不敢过多的说话,此刻却有一个头戴斗笠,穿了一身士子服,背了包袱,打扮不伦不类的青年人说道:

“何谓慎言?我偏要说,那人哪里是什么朴公子,就是给朴公子提鞋,或也不配,嘿嘿,嘿嘿……”

酸臭书生古来便多,多年不中被逼疯了的,也不是没有,离着秋闱虽还有些时间,但各地的学子,已有人进城。

码头上的人,瞧着眼前的“书生”面生的紧,以为又是个多年不第的学子,便都哄堂而笑,更有人取乐道:

“这位秀才公,你哪里便知道那人不是朴公子,是小王爷,难道你去过忠顺王府,见过小王爷不成?”

“小王爷倒是没见过,恰好见过朴公子。”

斗笠青年浑不以周围人取乐自己恼怒,又说道:“我不止是见过朴公子,更是承蒙他的恩惠,若不是他,想我已经死了。”

若是欲进城参加秋闱的学子,必由水门或城门而入才对,可那人说罢,也不管众人如何理论,只跳荡到早就买好的小船上,喊道:

“船家,开船吧,此一去,山高水长,可再回首时,呵呵,必是龙出于野,定让风云变色。”

他神色淡然,不似作伪。

可他的样子,瞧在码头上一众人眼里,已认定必是又一个考疯了的学子,估摸着是觉得这次仍没有机会,只好撂下几句狠话,灰溜溜的逃离。

大船甲板上。

同样瞧着宁熏儿“跋扈”风姿的朴十年,心内也不由为她暗赞,只可惜她是女儿家,并不是男儿郎,若非如此,非要喊上一声好一个少年白马街市东。

也不过是暗赞而已,朴十年的心思并不在此处。

他的视线在码头边一众的游船上,在往来不绝的人群间,很是希冀能够得见那个曾穿了一身青翠,立于绝巅上的姑娘。

可惜并没有。

只是恍惚间,好像一个叫做方天雷的旧人的影子一闪而逝,又复入人群,河流,消失不见。

“公子,公子!”

听闻要下船去涿城中游玩,最开心的自是幂儿姑娘。

她本性跳脱,被困在大船上这么多天,早已有些倦怠了,便已收拾好自己,背了小布包走了来,说道:

“我早前听夫人提起过涿城,说是涿城的糖火烧最是出名,公子啊,咱们也快些下船吧,奴请你吃糖火烧可好?”

糖火烧并非涿城独有,只不过这里的百姓别出心裁,做的和别外略有不同而已,好吃不好吃的,倒要另说。

朴十年在人群和游船间关注良久,终于一无所得,只好收回了视线,笑回道:“我只听说过驴肉火烧,糖火烧倒是头一次听说,不如尝尝?”

除了幂儿心中欢喜,早已准备妥当外,貂珰也背了包袱随之而后,凑近了,插话道:“公子,没准涿城里会有冤大头,啊不是,是有阔绰之人,也说不定,咱们这香皂啊,可还剩下好多哩。”

他拍了拍包袱,三人正要一同下船,却见那叫做碧儿的婢子,执礼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