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小个子，柔声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当时你就第一时间挡在我面前了，那些人伤不了我。”小个子突然摘下面上覆盖的斗笠，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庞，她明明是女子的面容，可眉梢眼角却透露出一股子男儿难以忽视的英气。
正是沈晴砚。
“我都跟你说过了，这件事情我会妥善处置你，又何必苦了自己跟来一趟呢。”贺祈年神情十分复杂。
“这件事情与沈家有关，我若是不在，我难免会有些不放心，再说了，我留在你身边，好歹能给你出点主意。”沈晴砚肤光胜雪，一双眼灵动狡黠，看着倒是让人目不转睛。
贺祈年半晌无言。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厮杀，我看恐怕是有人暗中想要阻挠我们这边的势力。”沈晴砚眼底划过一抹自嘲，“恐怕那些贪官污吏得知了这些消息，早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只希望能够阻拦我们，让我们知难而退。”
“此后的调查之路，只怕会越来越难了。”沈晴砚轻轻摇头，一双眼潋滟出智慧的光芒，“还未抵达大川就已经经历厮杀，也不知日后会遭遇多少。”
“再怎么难，我们也要坚持下去。”贺祈年眼神厌恶地望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
大川如今的情况甚至比密报那边传来的消息要更加糟糕，这里处处都是骨瘦如柴的难民，几乎个个都面黄肌瘦，就连成年人都很难撑起身上的衣服。
沈晴砚看着这一幕，面露不忍，有几个小孩子已经饿晕了过去。
不少人在官府门口排着长队，手中握着一只破碗，只希望能够借机多弄点东西来吃。
路边有不少人已经没了气息，有一个母亲还在抱着自己的孩子，满脸都是泪：“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她不停地给过路的人磕头：“给我们一口吃的吧，我家孩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这场景看着让人鼻头一酸，沈晴砚沉默片刻，快步上前去，正准备把随身带着的干粮给他们母子二人吃，可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孩子面色发青身体干瘪，一看就已经死了好多天。
若不是因为天气寒冷，只怕尸体早已腐坏。
“我给他们点吃的，这孩子死了，总不能让大人也死了。”沈晴砚越看越心酸，正准备将怀中揣着的饼子递给他们，胳膊却已经被人拽住了。
“你现在能救一个，可后来呢，你能救多少个？这里有多少人都快要饿死，难道你每个人都要给他们点干粮吗？”贺祈年语调很是平静，“你救得了你一个，救不了一群。更何况我们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当务之急是要联系上衙门那边的人。”
沈晴砚沉默着点头。
“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贺祈年轻轻拉了她一把。
他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向众人暴露他们一群人手中有干粮，只怕这帮饿疯了的人会对他们拳打脚踢，只为了争夺一口少的可怜的粮食。
他不能带着沈晴砚冒险。
恋恋不舍看了一眼灾民的方向，沈晴砚心中一痛，她实在不忍心看别人受苦。
“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我们能够顺利解决这件事，想必他们就不会如此遭罪。”贺祈年无声摇头，擒贼先擒王，若是他们不能从官府那边率先抓住源头解决问题，只怕后续会越来越困难。
一群人匆忙朝着官服的方向赶去，然而一早得知了消息的大川知府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见他们来了，这才挤出一张笑脸，
“侯爷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知府满脸堆笑，其实他们一早就接收到了京城那边来的消息，赵元徽也在栾玉湖的帮助下得知，贺祈年将前往大川调查真相，于是一早就让他们做好了准备。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贺祈年淡淡点头，又看了看周围，“如今大川这边的旱灾如何？”
就知道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知府垂下眼睛，摆出一副悲悯的样子：“情况很不好，侯爷一路过来了，想必也看到了不少吧。”
贺祈年微微咬牙。
这些人可真是有够会装蒜的，难道他们不清楚这里的灾情到底有多么严重吗？
“侯爷，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累坏了，这样吧，属下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饭菜，你们还是赶紧用一些吧。”知府讨好地说。
贺祈年原本准备拒绝，打算先去看看灾民的情况，但想到如今大川已经发生饥荒，他倒是很好奇，这些人究竟会吃些什么东西。
不多时，众人一同来到前厅，桌上摆放的不过只是几碗粳米饭和一点蔬菜并几盏粗茶。
“侯爷莫要嫌弃。”知府等到众人落座，这才坐下，“如今大川饥荒不断，我们这些知府也只能吃上这些东西了，若是您实在受不了的话，我们也可以想办法为您去弄点别的东西来。”
“不必了，这样就好。”贺祈年摇头，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猫腻。
“你们平常就吃这些？”他嚼着没滋没味的蔬菜，忍不住皱眉问。
“如今百姓连饱饭都吃不了，只能靠薄粥来果腹，难道我们还要大鱼大肉吗？”知府一副悲悯的样子。
“侯爷如今不清楚百姓的近况，可我们却解得透彻，我们身为百姓的父母官，看到他们遭受如此罪过，实在是伤心啊！不能同甘，但求共苦啊！”知府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贺祈年眼神冷淡，却发现他并不如灾民一般饿得面黄肌瘦，反而满面油光，一看就是个大腹便便的家伙。
同甘共苦？
只怕甘的都是他们，苦的都是百姓吧。
“先前大川这边灾情并不严重，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遍地都有饿死的人吗？”贺祈年冷淡开口。
早就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知府也早有准备：“先前大川这边虽不说吃香的喝辣的，但百姓好歹也能吃饱穿暖，粮仓也有余粮，完全足够度过这次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