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师娘

顺着碎石路一直走到村西，有个石头加黄土砌的小院。

两三个光腚的孩子守在院外，有的扒着院墙，有的蹲在门口，眼巴巴往院里看。

“不回家，蹲我家门前做甚！”

朱敕对着几个孩子吆喝了一句，直接推开了院门。

就见他父母两个人正在院子里忙活。

半只黄羊已经洗剥干爽，切成大小不等的骨肉块，码放了整整一大方盘。

敢情外边那几个小玩艺等着要饭呢？

“哪来的羊肉？”

朱敕抓起一块肉，直接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着问道。

常年缺少薪柴，村里大多数食物能生吃就生吃，不能生食则用村中共用的阳燧烤煮。

有钱的话，也可到蓝氏杂货铺去买高价的石碳生火。

朱敕正长身体，为了充份利用食物的营养，每天都吃一顿生食，甚至连动物骨头都敲碎了吃下去。

从文气回馈看，对消化能力还有体质增涨都有益处，而且也不担心有寄生虫问题。

“这黄羊是你师娘送过来的，她知道你今天没有收获，恰好子翼今天打到不少猎物，就分了一些过来给你。”

父亲朱甲笑着答道，母亲朱氏也不忘提醒，“等下记得去谢谢你师娘。”

师娘还真是个好人。

朱敕不由露出笑容。

他恩师在两年前遭遇意外离世，师娘便独自一人抚养刘子翼。

他这两年时不时去给师娘请安，送些食物或者毛皮、草药。

大多数时候，都是刘子翼那厮把东西接过去，连门也不让进，说什么师娘身体不适，不能待客。

偶尔刘子翼不在，他能见到师娘，师娘也是简单客套几句，态度不冷不热，丝毫看不出对弟子的关心。

但朱敕一直对师娘观感不错，师娘不仅样貌气质在村中是第一流的，学识修养也颇为了得。

今天他没饭吃了，还给送来半只羊，足见师娘面冷心热。

正当朱敕走神的功夫，院子门口突起响起一串脚步声。

“大虫在家吗？”

“哟，吃上了？”

一群男男女女，站在院门口朝里看了一眼，便径自闯进院子。

打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半新的绸缎裙子，头上还插了根金钗。

说不说话都朝人脑瓜顶上看，脸上总带着几分趾高气扬。

后头跟着那群男女，就差了些，除了两个穿得还挺不错，剩下其它的人，身上要么是没揉过的兽皮，要么是露绵花的破袄，这帮人混在一起就颇有点几只牧羊犬，赶着一群羊进院的味道。

只不过这几个牧羊犬可不是给朱家来送羊的。

“绿萍姨来了？”

朱敕朝那带头的女人客气地打声招呼。

这个女人是村长夫人身边的丫环，平时在村里头狐假虎威，其本没人敢惹她。

朱敕跟她并不熟，平时也没得罪过她，不知道今天这女人摆出一副捉奸的模样，跑他家里来干什么？

“嗯。”绿萍随便地点了一下头，目光落到院里那盘子肉上，嘴角一挑道：

“朱敕你这大鱼大肉，过得是真挺好。

怎地就不管管别人的死活呢。”

“是啊！朱敕，你看看你顿顿有肉吃，我们都揭不开锅好几天了。”

“对对，朱敕你有引诱野兽的法子，就该拿出来，给我们也指条活路，别这么自私。”

跟着绿萍一起闯进院子的那些男女村民立刻跟着嚷道。

特妈的，这麻烦来得也太快了。

朱敕立刻明白过来，这女人是奔着他独门诱饵来的。

今天早上村长儿子刚截了他的胡，才回到家就把丫环派过来，带着村民逼他交秘方。

这也太特么会慷他人之慨了。

“各位，我这独门诱饵告诉大家也无妨，你们让全村一起给我凑一千两银子，我就把配方公布出来。”

朱敕说着，看向绿萍，“要不就请绿萍姨回去求一求村长，或者马夫人，把我的配方买下来。

然后免费送给大伙，怎么样？”

朱敕心里清楚这个秘方自己肯定保不住，但是交出去之前他怎么都得拿到应有的补偿。

——想白嫖老子，就别做梦了，要嫖就去嫖村长好了。

“不给？”绿萍眉毛一挑，面露不悦。

“是卖，不是给。”朱敕没看绿萍，而是微微转头去看父母。

这么多人来闹事，他俩不会也在看热闹吧，抄家伙呀。

欸？

他一转头却发现父母确实回屋抄家伙了，可是家旁边放的那盘子肉呢？

雾草！

不是哪个小崽子，趁他不注意，把肉盘子偷走了，绿萍身后那边村民正吃他家的肉呢！

“你们把肉放下！”

朱敕大怒。

这帮子玩艺是来讲礼的还是来抢劫的？

村民们听了朱敕话，不但没停手，反而吃得更快了。

“到你家来，吃你家点东西，瞅你心疼的，你一车一车往家里拉野物，还差这点东西？”

“就是就是，咱们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到你家讨口吃的，你就这么对我们？别忘了，去年打猎脚崴了，还是我背你回来的。”

众村民七嘴八舌，挤眉弄眼，胡编乱造，有的没的全都往外扯。

那盘子肉被二十几双手转眼就给抢完了，有几块抢着急了掉在地上。

马上就有人从地上捡起来，随便吹掉灰直接放进嘴里。

嘎吱……嘎吱……咕噜……太香了！

“你们都给老子滚！”

朱敕大骂着，转身去屋门口抄棍子，就要打人。

才走两步，突地他觉得肚子里一阵不得劲。

痛！而且，好像，还要蹿？

这肉特么好像有问题！

肚子里这股劲上来得有点猛，朱敕抄着棍子没敢乱动，深吸了一口气，运转内功试着往下压。

他站在墙根没动，院子里这些村民，看着他抄棍子，却不敢动手，便继续劝他。

看在大家多年乡亲的份上，把秘方快点交出来。

朱敕充耳不闻，绿萍有些不耐，道：“别跟他罗索，咱们进屋看看。”

“走。”

“走走。”村民们有人带头，胆子就大起来。

“谁敢进屋，老子跟他拼了！”

朱甲和朱氏夫妻俩这时拎着刀子守在门口，怒声拦住众人。

“你想干什么？要杀不成？”

绿萍对着朱甲夫妻大声喝问，仿佛替村长执法一般气势逼人。

跟在她身后的村民们原本看到刀子，纷纷往后缩，见绿萍这么凶悍，又往前凑了凑，但是谁也没越过绿萍真格往里冲。

“唉呀，我肚子疼。”

“嘶——，我也不得劲。”

“你们……我，唉唉……我先出去一下。”

突地众村民当中，一阵骚动，有几个村民捂着肚子，弓着腰，疼得跟虾米似的。

其它人也隐隐觉得自己不太得劲。

又过了片刻，院子里的惨叫哀嚎声便响成一片。

十来个吃肉吃得最多的村民，蹬腿的、吐白沫的、不停抽抽的……凄惨无比。

“好哇！朱甲你们胆敢往肉里下毒害人！”

绿萍仿佛得到理了，对着朱甲夫妻大叫道。

“我现在就去报告村长！”

话毕急匆匆走了。

朱敕这时肚子仍旧难旧，用文气察看了一下身体：

力量215公斤，心率76次/分……

【抱犊童子功】：力量86/100，体质84/100，敏捷77/100。

身体果然出问题了，整体状态掉掉了一截。

朱敕不敢耽误，赶忙忍着痛直奔村里医生蓝大夫家。

蓝大夫的家就在村东，跟朱敕家正好是一东一西，几乎得穿过整个村子。

朱敕快步小跑，用了三分多钟，就到了村东。

一座砖石门脸的店铺鹤立鸡群般矗立在一排低矮的屋舍中间。

店铺门口挑着两个大红的灯笼，一块紫檀木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古朴大字：蓝氏杂货。

这是村里唯一杂货铺，蓝大夫家就在杂货铺附近。

按说老榆堡这么个穷得饭都吃不上的破地方，就不该有杂货铺。

而且这杂货铺还是，酒、肉、粮食，武器、丹药、秘籍，样样不缺。

村民用钱、用猎物，用戈壁滩上捡来的陨石、玉石、草药，甚至找到几百年前战死在戈壁滩里的死人东西，都能交换到东西。

实在没钱没东西，也能凭自身信誉厚着脸皮去赊账。

若还不上拿命抵便是。

朱敕经过杂货铺门前的时候，怪好看见蓝氏杂货的布帘门一挑，从里面走出一位身材窈窕的素衣女子，紧锁着眉头，面带忧色，俨然心事重重的模样。

“师娘？”

朱敕没料到在这里正撞见给自家送肉，害得一群人全都中毒的凶手，十分意外地脱口出声。

葛函芝听到叫声，倏地抬起柳眉，就见面前站着个清瘦的少年人，面色难看，仿佛身体很不舒服。

微楞了一下终于认出，这不正是朱敕吗？

“你怎么也……”她话才说出口，突然又露出醒悟的模样，“你也是不是因为吃了那羊肉，才这样对不对？”

“就是羊肉。”朱敕点点头。

既然师娘都挑明了，那最好。

“确实，是我疏忽了。”葛函芝满是歉意地看向朱敕，然后柔声解释道：“我送去羊肉，才回到家，就发现子翼痛苦难忍，当时一时焦急，竟没想到是那些羊肉有问题，却把你也给害了。”

“师娘你是说，刘子翼也中毒了？”

“蓝大夫看过是软骨散。”

见葛函芝轻轻点头，朱敕有些迷糊了。

这什么情况啊，毒不是师娘下的？

再或者她是伪装的？

“那我去看看子翼，他严不严重？”朱敕试探着说道。

“子翼吃了不少苦头，刚睡着，我来蓝氏杂货铺，想买些灵药给他解毒，可惜他们这里也没有灵药。”

“师娘看你情况也不太好，你暂且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师娘家里看子翼。师娘还有话跟你说。”

葛函芝让朱敕明天过去，朱敕也不好再坚持，只得答应下来。

葛函芝也没再停留，匆匆走了。

朱敕不死心再去找蓝大夫看了，果然是软骨散，而且没有解药，蓝大夫说中毒不重，三五日也就好了。

他也只得失望而归。

大比还有三日，他受的影响不大，好好努力抢个女人回来也不成问题。

朱敕闷着头又往家走，一路上遇到好几个中毒的村民，相互扶持着往蓝大夫家的方向走。

看到朱敕之后，这帮家伙一个个对他横眉立目，嚷着要跟他家算帐。

朱敕没心思理会这帮人，暗自思量到底是哪个家伙下的毒。

等他又回到家门外，果然自家院子里已经没有外人了。

但是院门口有个少女倒背着手，正等在那里。

“朱师弟你回来啦，我正有事找你。”

马盈盈笑咪咪地跟朱氏先问了好，然后才对朱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