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仇敌,亨利心里闪过几个名字,不过现在猜想根本无济于事,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大门上。
然而来者并没有如亨利料想的那样破门而入,反而是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门被敲的震动,看样子来者十分着急。
亨利有些疑惑,但并没有理会,老练的猎人懂得等待猎物慢慢进入自己的圈套中,他有的是耐心,更何况现在的情形下,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过了一会儿,门外那人见屋内没动静,竟直接开口大声喊道:“亨利,快开门,我是乔治!”
乔治?这个名字虽然常见,但亨利在这个城里只认识一个乔治,那人是城卫队的副队长。
亨利与这人只能算是相识,乔治有时会找自己打造些小玩意,或者修复武器和防具,平日里接触,倒也显得和蔼,与城卫队里其他的骄兵大不相同。
看来,这来者并不是自己的仇人,他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这么晚,为何乔治会找上门来?
亨利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将门打开,若来的是带有恶意的城卫队,自己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男人,腰间配着长剑,盔甲胸口上印着城主家族的郁金香纹章,以及一个圣杯的图案,他神情穆然,对着屋内的亨利开口说道:
“亨利,抱歉……”
说罢,他向右侧身一站,只见出现在他身后的正是自己的二儿子威廉。
却见威廉垂着头,怀里抱着一个被血布包裹着的婴儿,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血腥的气味,威廉的声音显得十分低沉:“父亲,我带萝瑞尔回来了……”
“只有萝瑞尔?安娜呢?”
亨利朝威廉身后望去,两个城卫队的士兵举着火把站在后面,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影,只有被黑夜笼罩的街头巷尾。
夜色黑得沁人,冷风从街角吹来,像刀刮在亨利的脸上。
“我问你安娜呢!?”亨利再次问道,音量不由的加大,但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
“抱歉,亨利。安娜……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身亡了。”乔治轻声回应。
“安娜,不!怎么会……”亨利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从他身后传来金属跌落到地面的声音,斯威特也走了出来,他也听到了乔治的话语,刚踏出门,便看到父亲瘫坐在地上,眼睛里仿佛失去了神采。
“父亲?”
斯威特将手放在亨利的肩膀上,轻轻摇晃,让他回过神来。亨利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向威廉,以及威廉怀中的小女儿,心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亨利站了起来,他嘴角抽动,像在压抑心底的情绪,但这次眼神发生了变化,斯威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狠厉的神色,就像从冬眠里苏醒的熊。
“安娜她是怎么死的?”亨利向乔治问道。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她是遭遇了袭击,她乘坐的马车都被炸成碎片,这已经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了,我们会调查清楚这件事,并且找出凶手。”
“炸成了碎片?什么意思?”
“炸药,或者是其他手段,不过为了你们的安全,我还是告诫你们不要擅自调查,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亨利,真正可怕的是隐藏着的另一面。”乔治的表情十分严肃。
听到乔治如此提醒,亨利突然想起什么往事,他眉头一皱,看着乔治,对他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安娜现在在哪?”
“放心吧,安娜的尸体已经安放在教堂的安息处,教士会安排好一切的。”
在诺城里提到教堂,那么就只有一处,那就是圣母大教堂,持杯女神教会的所在地,这是诺城里最广泛的信仰,包括眼前这位骑士,其盔甲上的圣杯图样,也表明了他是女神的信徒。而安娜今日也正是去参加持杯女神教会的弥撒,回来的路上才惨遭不幸。
交代好后,乔治带着两名城卫离开,只剩下父子三人以及一个女婴。
“走吧,进屋。”亨利对两个儿子说道。
众人走进屋内,点亮蜡烛,亨利将门反锁,待他转过身,两个儿子也在盯着他看,或者说,在等待父亲的指示。
亨利知道,是他讲话的时候,在昏黄的焰光下,他缓缓开口说道:“我的父亲,也就是你们的祖父,曾经告诉我,我们家族的姓氏——都铎,是先祖为了复仇而编造的。”
“我们的先祖,为了向一个贵族复仇,改名换姓,隐忍数十年,等待时机成熟,最终屠光了仇人全家。又逃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国度,并且将这个编造的姓氏流传下来,就是为了提醒后人,都铎家族有仇必报。”
这一番话在威廉和斯威特的心中泛起涟漪,都铎家族恪守的族训就这样在他们心底种下一颗种子。
斯威特用剑油擦拭着长剑,威廉抱着萝瑞尔默不作声,复仇的火焰已经在燃烧。
亨利黝黑的眼睛扫视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两年轻少年被他的话语给鼓动,但他也清楚少年心性,他也经历过年少轻狂,此时需要的不是火上浇油,而是泼一把冷水。
方才将心中想法诉出,他此刻也稍微冷静下来,接着说:
“我讲述这个故事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告诉你们,我们要复仇,更重要的是懂得隐忍,懂得思考,懂得谋而后动。我们不是莽夫,也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敌人在暗处,而且……按照乔治的话里的意思,我怀疑杀死安娜的是超凡者。”
“超凡者!?”
听到父亲这话,两少年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他们也曾听说过超凡者的传闻,但也不过将其当成是同牙仙一样哄小孩的故事。
当听到从父亲口中以严肃的口吻说出时,无一不感到震惊,感觉新世界大门在向他们打开。
“没错,超凡者是真实存在的,那是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名为神秘侧的一面。”
盯着烛火,亨利陷入了回忆。
“那是在我年轻的时候,你们也知道,我曾做过一段时间雇佣兵,加入过一个佣兵团。”
“在一次任务中,我们与贵族的一队私兵一同追击目标,按照雇主的要求,那次任务目标就只是一个女人。虽然处处透露出怪异,但由于任务报酬实在丰厚,我们还是接了下来。”
“我们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任务的目标,一个外表看上去十分娇弱的女人,只需一个成年男性就能将其制服。”
“团长谨慎地让我们原地待命,然而那些士兵却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争抢功劳,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手臂变成一根诡异的触手,全副武装的士兵如同杀鸡般顷刻间被夺去生命。”
“那次任务我们失败了,团长带着我们狼狈地逃了出来,而同行的一整队士兵则全军覆没,曝尸荒野。”
“那时我才知道,我们从前听过的故事,可能都是真的,那些神话传说都可能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之后,团长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我。他说,这个世界上最不该惹的,有两种人,一种有权有势,比如贵族、大商人。而另一种,则是掌握了强大的力量,超凡的力量……强大的超凡者诡异莫测,能杀人于无形,能只身一人对抗军队,连贵族甚至是国王都要礼让三分。”
“再后来,我见到过水鬼,沼泽巫婆,食尸鬼,这些故事中的怪物在乡下是人尽皆知的灾害,但城里的人却只当这些是乡巴佬的臆想。我还遇见过一个猎魔人,她有着一头白发和一双猫眼,武艺高强,能在几分钟内轻易屠光我们这些自认为精英的佣兵。”
“只有超凡者才能对付超凡者。”
“即使我们现在找到了仇人,但没有复仇的能力,反而被对方所杀,岂不成了笑话,因此……我们需要寻找到踏入超凡道路的途径。”
亨利的话说完,众人陷入了沉默,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屋内沉重的气氛。
威廉看向怀中的妹妹,发现她已经醒了,嘴巴大张着,发出阵阵啼哭的声音。
“萝瑞尔醒了?”亨利问道。
“应该是饿醒了,没吃东西,我们也还没吃晚饭。”
平时都是安娜在照顾家里的日常生活,众人也都根本没操心过家中柴米油盐,刚才还在讨论着家族大事的男人们,这时面对一个哭泣的婴儿却只能面面相觑。
斯威特站起身来,去厨房寻找食物
但威廉也不懂得如何哄小孩,只好学着小时候记忆里母亲的样子,轻轻摇晃,嘴里哼出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曲调。
突然,他看到妹妹右手捏紧,在掌心边缘处有些许猩红,就像是血液凝成的血痂。
威廉很是疑惑,于是抽出一只手来,轻轻用力,掰开了妹妹捏成一团的右手,他看到在这稚嫩的小手中静躺着一个小巧的白色方块,散发出丝丝微光。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