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同处奇诡之境,高而窄的房屋由无火自燃的石块砌成,路人身披色彩极为反常的动物皮毛,我能看到焚烧的人形沿古怪的线条穿越建筑物之间的阴影,横跨整个小镇,面露饥饿。黑鸦徘徊不去,但他的兄弟乌雀向北而行。我与双灵1同坐在家中柔软的床上,它们瑟缩在毛毯之下,而我知晓也铭记着自己的名姓。
我记得当我被饥饿和愤怒所扰时,跟踪了一位在湖滨鞣制鹿皮的老妇人,她拥有双灵并且对我知之甚多。她称我为丈夫,我的怒火逐渐消融,困惑浮上心头。她的话语轻柔舒缓,性情友好亲热,我被邀入长屋,她给了我食物和名字,还有家庭,她是我的第一位妻子。
夏去秋来,冬之子降临大地,树木陷入沉睡,狩猎愈发艰难。
一位家人提议,“让他滚蛋,他不是你真正的丈夫。”
我妻子和双灵没有屈服,反驳道:“我选择了我的丈夫,因为他选择了我。”
但她的家人没有理会,将我赶了出去,我失去了食物,名字和住所。我被饥饿蒙蔽双眼,抓住了外出找寻不曾存在的驯鹿的家人,将他撕碎吃下,大快朵颐。我重归游荡的旅途,并在我的第一位妻子离开人世很久之后忘却了她。
我记得我数度饥饿,得到了许多家人和许多名字。我记得知晓并使我完整的双灵。他们爱我并称我为兄弟,丈夫,情人或是父亲。或邀请我踏足长屋,或在我身侧徘徊。
我记得,跨越了无数夏冬之后,我在一个满是双灵的村庄中荣升了祖父,我将那里称作家园,并且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我们在田地和河流中收获了玉米和鲑鱼,弗林特人2无法伤害我们,因为双灵给了我名字,并视我为家人,我会保护我的家人。
我记得死神到来的那天,苍白,脓包,烂疮与最终而至的死亡3。最后的双灵和家人离世前告诫我要令村庄随火焰逝去,疱疹和死亡无法继续传播,我依言而行,可我再次失去了家人和名字,饥饿复返。
我还记得更多人4,在那之后投入了死神的怀抱,他们拥有双灵,却不爱他们,被隐藏的双灵尚未觉醒,不识我的面目。
我已经很久没有名字,饥肠辘辘,四处游荡。我因饥饿而盲目,无力找寻,为了减少消耗我停滞不前,等待死亡,孤独和积雪将我掩埋。
我从那时起开始记忆不清,饥饿,寒冷,衰弱。
一个女人循着头顶的极光和云中鸣鸟的呼唤找到了我,她不曾拥有双灵,但她认得我。她向我走来,饥饿紧紧束缚住了我,使我无力撕咬。
“我这任性又孤独的孩子啊,”她的手搭在我的肩头,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漫天星光5,“我没有尽责,应当弥补。”她将左手搁在一颗倒塌的树上,右手挥动战斧,砍下了自己的小指。
“汲取我的力量,拿起我的斧头,去寻找你的路和名字。”
我吃下她的手指,站起身来,她将战斧塞入我的爪间,轻轻将我推开。
“走吧。”
我照做了,我跟随云朵飘散林间的痕迹前行,脚踩太阳的阴影,走得比我从前更远。我越过了Koyangwuti6的线网,然后返回Pempotowwuthut-Muhhcanneuw7,到达Moskim8的领地,踏入Muhhekunnetuk9中,想要游过激流,但在此时,波涛忽起,一个punkwudgie10嘲笑了我的努力,欢笑着扭动矮小的身躯。
“请帮帮我,”我呼唤道,“我会赐你恩泽的。”
“你要赐我什么样的恩泽,你这快要溺死的猎人?”它咧嘴大笑,露出了弯曲的牙齿。
我举起了战斧,骗子猖笑着点了点头,风浪平息了,我将战斧向它掷去,它伸手去抓,殊不知那是我的报复。斧刃落在它邪恶的双眼之间,死亡的苍白攀附上它僵灰的肌肤,它的鲜血混入河流,角蛇Glitsog11拖去了它的尸体。我向遥远的河岸游去,就在我将要踏出Muhhekunnetuk的时候,一个骨瘦如柴,周身弥漫着烟草味的psychopomp12拦住了我。
“你现在属于阿帕奇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要试图破坏我们的规则。”
“Manitow13何在?”我答道。
“离去,正如其他人一般。”它在惊雷划破夜晚的宁静前开口回答,“我得走了,你知道我的工作是怎么一回事儿。”它转身走入高屋林立的城镇。
我跟上前去,但很快迷了路。路人的脚步匆匆,但他们都不识得我的面目。我饥肠辘辘地穿过街道,他忽然转身注视着我,双灵卧在他的肩头。
“我认识你?”他问。
的确。
在他的高屋之中,在这奇诡之境,我回想起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