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涂药

宁爸宁妈回来的晚,听到孟满愿双腿恢复些许知觉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同宁璟确认好几遍才嗖一下齐齐冲到孟家,挨个在孟满愿腿上碰上几番才终于确认。

是有知觉!

虽然并不明显,但确实是真真切切的有。

宁妈干脆感动的落泪,握着孟满愿的手就哭:“好好好,我就说呢我就说呢小满会好起来的,这不,贼老天可算开眼了!”

破口骂两句老天爷,转头又忍不住抱住少女的脑壳壳,抚着她的背安慰:“小满受苦了小满受苦了,能好就行能好就行,慢慢来啊咱们不着急。”

孟满愿笑着,快乐的笑着说:“好的呀!姨。”

宁爸同宁璟立在床尾处,也叫眼前场面催的眼眶微红,手下意识的摸进口袋掏烟,马上反应过来又止住。

只叹口气,抹一把脸,跟着说声:“是,能好就行。”

孟妈站在书桌旁,听到“受苦”两个字扭头就想哭,宁妈起身抹掉自己的眼泪,也拦住她:“哭什么哭什么,莫哭了,多高兴的事。”

又问:“晚饭做了么?算了再多弄一点好菜,今天该庆祝一下。”

孟妈拿手掩着嘴,笑着点头回应,可眼泪还是顺着药草泡黄的手指缝往下淌。

当晚宁孟两家的厨房一齐开火,几乎是以春节的规格做上一桌子好菜,满满当当的菜肴将孟家那餐桌完全挤满。其中不乏红烧猪蹄、焖羊肉、海鲜煲这类耗时硬菜,气氛可谓拉满。

晚上十点多,其他人家或已歇下,孟家的灯火反而更加通明。

满桌子菜肴色香味诱人,酒水饮料也都已满上,不是节日,胜似节日。

几人围坐,孟妈先举杯,她看孟满愿一眼,还没开口说话,眼圈就再度红了。

宁妈桌底下拉拉她,孟妈方才止住,笑起来说:“不哭不哭,今天真是好日子。庆祝小满恢复,以后越来越健康!”

其余人也同时举杯,杯盏相撞,碰撞不只是当下的满足,还有对未来的期盼……

……

喜悦一直持续到凌晨,直到众人都已精疲力尽方才歇下。

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许是什么虫子在鸣叫,它们叫一阵停一阵,然后换另一种“吱吱唧唧”的声音出现,交替响起,犹在合唱。

宁璟躺在床上,耳畔听着声响,往日让他觉得舒坦的白噪音,今天起不了作用——

他意外的有些失眠。

孟满愿的腿居然真的好起来了,尽管目前还只是一点点,可从此前她说的“错觉”到现在真切感知到触摸,也没过多少天。

这是很明显的恢复。

那么,她这一世很有可能会重新站起来。

也即是说,他独行两年的上学路,有机会在高中结束之前再和自己的……青梅,并肩走上一段?

哈哈,这样一想,莫名还有点期待了……

宁璟翻了个身,面朝书桌侧躺,借一缕月光瞧见小房子的轮廓。

他的思绪凝滞片刻,转而思索起眼前事物来。

所以……

为什么孟满愿能恢复?

前世的她,直到他去往大学也宅在家中,从没有听闻过她双腿康健的消息。

上辈子没有而这辈子有?

因为……

变小?

前世和如今可知的唯二的变量,一个是重生的他,一个就是孟满愿那同样奇幻的变小。

她身体的变化似乎也从变小那时候开始的……

宁璟思索半天,当中所以然没捋明晰,眼睛反倒干涩起来,他阖起眼来,心头扬过一番轻快:

罢了,不琢磨,明天去和孟满愿讨论讨论就行。

夜色深浓,虫鸣微浅。

且睡去吧!

隔日,朝霞漫天。

昨天的月预告着今天定当是个好天气,早起一看,果真如此。

霞光铺在鹭城天空,由远及近,云朵映着橘红、金红的色彩,久不消散。

宁璟起床不久就被这清晨美景吸引,立在窗边,身子挂在窗台上,两臂伸展出去抓风,感受秋日烂漫。

他的样子,恰巧被楼下刚醒的少女瞧见。

孟满愿昨晚睡得特别舒坦,是数年来都没有的那种内心平静的睡着,连梦都没有。

早晨醒来从窗帘缝隙里看见天边景致,更觉生活美好。

她轻轻拉开帘子,余光一扫,忽然发现脑壳壳顶上露一截手臂——

吓鼠!

姑娘缩了一下,歪头仔细一看,呀,当是谁呢,原来是宁璟!

大清早挂两手臂在这儿吓人,太过分咯。

也得吓回去!

少女“嘿嘿”笑着探出猫猫头,正欲出声,忽然就被少年胳膊上的那道淤青定住目光,她一愣,微微思索方才记起,是她昨天太过于激动在他身上揪出来的……

诶呀……

自己力气这么大?

这、这这!

宁璟这个傻子,都青成这样了怎么也不吭声呢!淤青要是不处理,后果也是严重的!

她想着,连忙柔声打招呼:

“早呀。”

“哟,醒了,早啊。”

“宁璟,你下来。”

“嗯?”

“到我房间来。”

“啥事?”

“你来。”

“?”

这神神秘秘的态度让宁璟不解,想问已不见女孩身影,想一想,缓步下楼。

在女孩卧室等上片刻,洗漱完脸上还挂着水珠子的孟满愿回来了。

宁璟问道:“叫我啥事?”

孟满愿不答,直截凑到他身前,抓起他的手臂,小心端详那块淤青好半天,确认没有想得那么严重,才舒一口气。

她有些自责的说:“对不起呀,我昨天太激动……”

女孩略显亲昵的动作让宁璟稍稍失了心神,那十指的触感与掌心的温度都很特别,可听闻她略带内疚的道歉,他又即刻明悟过来。

当她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

他笑吟吟摇头说:“没事,过两天就能消。”

男孩子从小到大谁没受点伤的时候,大多时候也都是无所谓的,何况不见血的淤青。

孟满愿反而不满起来,气鼓鼓的说:“不行,淤青也会严重的。我给你涂点药,别动。”

说罢,俯身从书桌靠下的抽屉里摸索出一瓶暗红色药水,她将瓶盖旋开,又用瓶盖上的小刷子蘸上药水,之后一手托住宁璟手臂,一手握着刷子轻轻涂抹起来。

宁璟没说话,低头望着她。

记忆似乎在此刻出了差错,他隐约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皮肤稍黑的爱笑的小女孩坐在他面前,可猛一眨眼,又看见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孟满愿为他涂抹药水,这个孟满愿的眼睛比以前更大更亮,睫毛长得像那把小刷子,一下一下,刷在他的手臂上,刷在他的记忆里,更刷在心头上。

他有些分不清了,又觉着——

分清做什么?她们都是一个人!

然后再一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曾经星星点点的念头又凌乱的冒了出来……

孟满愿并不安静,她一边涂也一边讲点有的没的。

“我最开始腿不好的时候,总会忘记腿有问题,身体一动就摔了,磕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她轻轻的说着,每说一句,就涂上一层,而后再接着说。

“我妈看见总心疼,我有一次趁着下楼偷偷买了药。”

她顿一顿,歪头瞥门口一眼,抬头喜滋滋的小声说:“我跟你讲,这药很好的,涂上很快淤青就能消失。”

宁璟光听她说,眼前就情不自禁浮现残疾少女跌倒受伤却无人帮忙,只能一边哭一边挣扎爬起来给自己涂药的凄苦画面,扎得他心里直泛酸。

孟满愿瞅他的表情倒是笑起来:

“干什么呀!你是不是在想我惨惨的样子!”

“有一点。”

“想成什么样子了?”

“扑到地板上,一嘴巴泥,头也破手也破,鼻子流血……”

“嘶,那也太惨了吧。”

“不是这样吗?”

“哈哈哈,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啦,毕竟大部分时候我不动弹。”

说时药水已涂匀,她放下小刷子,捧着宁璟手臂轻轻朝上头吹气,药水辛辣刺鼻的气味夹杂着女孩身上的兰花味扑鼻而来,很难说清到底好不好闻。

小房间里静悄悄,只有一道不轻不重的呼气声颇为明显。

半晌,孟满愿放下手臂,抬头看向宁璟,眨着眼睛说:“好啦,还疼吗?”

宁璟瑶瑶头:“不疼了。”

女孩登时挺起胸膛,邀功似得嘚瑟的说:“看呀看呀,我就说这药水有效吧!”

宁璟也跟着笑:“是啊,很有效。”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