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过一次楼顶后，孟满愿就完全喜欢上了充满微风、绿叶和开阔天空的天台，每日都央着宁璟带她上去。
两人上课的地点，也从卧室转移到了葡萄藤架之下。
架子下添了一张桌子，所有课卷都在桌子之上。
十月三号，高三假期的最后一日，上午天气晴朗，天台风颇大。
宁璟面前，小孟满愿在手机屏幕上左右来回跳跃，这是她近来学会的全新技能——
跳脚打字法！
两条腿哒哒哒的蹦跶就能在聊天框中输入内容，体重也不会踩坏手机。
这样变小、聊天两无误，少女满意极了。
她并非不能用手，但手有时候去够九宫格对角的字块有些不便，还是用腿方便些，速度快了，宛如在跳舞机上跳舞。
宁璟仰头望一眼太阳，估摸上课时间也够了，便放了笔，端起自己手机看群聊：
【仙子有云：名无所出也（4）】
【季雨】：还有还有吗，翠翠你给讲讲考试那个
【赵翠翠】：对对对我来给你讲宁璟最惨的地方，听完你必笑
【孟满愿】：哈哈哈
【孟满愿】：我已经开始笑了，但你速讲速讲
【赵翠翠】：宁璟不是一个人坐吗？然后老师们有时候总会下讲台来
【赵翠翠】：转一圈啥的
【赵翠翠】：然后呢好多时候转到你的位置看着空了，就坐在那儿
【赵翠翠】：我跟你讲，宁璟每次那个脸黑的，然后他又不敢不认真上课
【赵翠翠】：可他又听不懂课，就只能坐那儿发呆，他有时候会去看老师
【孟满愿】：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雨】：哈哈哈
【赵翠翠】：有一回考试，其他班老师来监考，那老师也在那儿坐下了，他跟老师对上眼了，老师问他
【赵翠翠】：你这同桌呢？不考试吗？
【赵翠翠】：他说，同桌生病已经快两年不来了
【赵翠翠】：老师就、就很同情的说，全班只有你没有同桌啊
【赵翠翠】：他说，嗯，老师就说：那今天我做你一次你的同桌
【赵翠翠】：宁璟一下就，哈哈哈，憋红了脸，他犹豫好久说，谢谢老师……
【孟满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猫猫狂笑][猫猫狂笑][猫猫狂笑]
【孟满愿】：谢谢老师哈哈哈
捏猫猫的……
进群就看到几人嘲笑自己。
【宁璟】：……
【宁璟】：不太厚道吧各位，趁我学习，背后讲我黑话
【孟满愿】：呀！
【赵翠翠】：哪里是背后，这可是当着你面正大光明的讲
【季雨】：你自己也可以看看，一个字都没作假
【孟满愿】：@宁璟上面有假话吗？
【宁璟】：……没有
【孟满愿】：哈哈哈哈哈
【宁璟】：太过分了@赵翠翠就你说的最欢，还想不想要仙子护你了
【赵翠翠】：你说这个，我这些天思来想去觉得你在骗我
【宁璟】：大胆！
【赵翠翠】：咋滴！证明给我看看！
宁璟放下手机，看向桌上笑容灿烂的孟满愿，“逗不逗她？”
孟满愿开心的说：“逗！”
“好好，你才最大赢家，两头乐子都要吃。”
“哈哈哈哈，太开心了。”她笑着，又问：“咋逗呀，翠翠怀疑你了。”
宁璟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他看着高高的葡萄藤忽然心生一计。
冲孟满愿招招手，大脑袋和小脑袋一凑，叽里呱啦说一通，片刻后，两人都嘿嘿嘿地阴笑起来。
……
数分钟后，群聊再度热闹。
【仙子有云：名无所出也（4）】
【宁璟发起群视频】
【赵翠翠】：咦？开视频？做什么？
【宁璟】：速进，我刚向祂转达了你的不信任，仙子原谅你没有见识
【宁璟】：又鉴于我宁某人与仙子关系贼好，所以求得仙子向你展现一手仙迹
【宁璟】：仅此一次，下回再犯不饶你
【赵翠翠】：啊？？？？
【赵翠翠】：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
【季雨加了群视频】
【赵翠翠加入群视频】
【孟满愿加入了群视频】
群聊之中，除了代表孟满愿的视角全黑之外，另外两人都有头像，明显在家。
宁璟没有露面，镜头对准天空，从视野下方可以看到一些绿植的顶部，显示他正处在自家的天台上。
赵翠翠说：“这就你家天台啊？看着挺大，不错不错，我还担心小小的呢。”
季雨干脆的叫一声：“哇，好漂亮！有点期待在这上面聚会了”
宁璟打算搞小聚会的事情早和二人通过气，也告知两人他已通知孟满愿，所以也都没遮掩。
此时，他用镜头环绕天台一圈，展示只有他一人在场，然后轻咳几声清清嗓子。
他开口说道：“大家安静！赵翠翠，你是不是不相信有仙子？”
“嗯……哈哈哈。”
“好，那就从你开始，问吧。”
“什么？”
“问仙子问题，然后我会在这里，接仙子的指示给你看，就像上次用字写出来一样。”
那头，赵翠翠“啊”了一声，沉默半晌，她轻轻道：“什么问题都可以？”
“什么问题都可以，但不一定每个问题都有详细的答案。”
“好！”
“我想想啊……那我问问这次我的月考成绩。”
宁璟“嗯”了一声，一只手探入后置摄像头，胡乱捏出几个手印来，叫道：
“……请仙子解惑！”
躲在葡萄架上窃笑的孟满愿收到讯息，熟练而快速地在纸条上写下一句话，然后找准风向，朝天空一抛。
纸条晃晃悠悠飞起一段，然后向着地面落去。
而赵翠翠二人眼里，则是看见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一张纸条，飘荡着往下落，宁璟看见了还喜叫一声“感谢仙子”，跑去拾起。
他冲镜头一展，上头歪歪扭扭写着：
“有所精进，未尽全力，璟强你百倍，你该训。”
宁璟大笑道：“赵翠翠，仙子说你有一点点进步，但没用功，我……呃，我强你百倍。”
赵翠翠甚至没来得及纠结那百倍的数据，她眼睛都瞪大了，满脸不可置信，“卧槽，真有啊！？！？”
宁璟呆的地方可是天台啊，上面肯定没人，四周也一样。她是怎么也想不通，这神奇的纸条从哪儿飞来的！
嘶……
不敢想了！
季雨也一样不信，笑着出声道：“这么神奇啊，给我也算一个。”
宁璟故作神秘：“且说。”
她顿了顿，道：“算算我的宝贝满愿什么时候能回学校来玩。”
宁璟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做法”告知仙子。
这回天空半晌没有动静，宁璟咂咂嘴，正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余光一扫，突然看见一张纸条轻悠悠往下落着。
他赶忙冲过去拾起，对着镜头一展：
“君问归期未有期。但是……快啦！”
不管宁璟求的是真仙术还是假魔术，季雨都乐呵呵的表示接受。
赵翠翠直至聊天结束，脑袋里也没想明白宁璟究竟怎么求来的纸条，天空里忽然出现，仿佛就真是上天降下的告示。
宁璟踩着椅子把脑袋探到葡萄架上头，看到孟满愿坐在那儿望天失神。
他笑道：“好玩么？”
孟满愿转脸过来，莞尔一笑：“好玩呀好玩呀，哈哈哈下次还要玩！”
“别玩了，下来教我功课，百倍是吧，做不到我把你这个老师一锅炖了！”
“哈哈哈……”
……
高三向来就是真上课和假上课之间切换，所有的节假日——只要是还想考好成绩的——大抵都得拿来补习功课。
国庆三天之后，高三立刻又开始了上课。
六号、七号简单休息了两天，后头的八、九号则是叫人紧张的第一次月考。
时间一晃而过。
十月八日，寒露。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
这一节气是鹭城较为明显的天气分水岭，昼短夜长，气温从这里开始持续降低。
宁璟早上起来时，看见窗玻璃上凝着白气，手指于上头滑一道，能留下十分清晰的水印子。推开窗户，积存一夜的微凉的晨气扑面，让人忍不住向后瑟缩一步。
探身低头一看，。楼下窗户也伸出一截白白的手臂，纤细的五指张开着，好像在抓风玩。
宁璟道：“你干啥呢？”
孟满愿歪出脑袋来，眉目间倒是有如春天，她甩着手笑道：“今天凉飕飕的，前几天还感觉热呢。”
宁璟望一眼雾蒙蒙的远方山头，“寒露了今天。”
“该下雪啦？”
“哪有这么早，就是树叶草叶上多点凉凉的露珠而已。”
“噢…”
宁璟轻笑起来：“你可有口福了，能天天喝。”
捏猫猫的，这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孟满愿抬头起来，气呼呼的说：“等我哪天站起来了，你等着，我要去弄一大桶露水灌到你肚子里去！”
宁璟哈哈一笑，问：“今天不变小，是不打算去学校是吧？”
少女点点头，“今天不是考试么，我不去了。”
她抬头，巧笑倩兮地说：“好好考呀，老师在家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又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句寄语呢。”
宁璟愣了一下，“啥。”
“寄语。”
“笨啊，你看古人出门赶考，他们的老师都会给一句寄语什么的，你今天也是考试去，我也给你一句。”
“人都是学生求老师才给，你怎么自己给了。”
孟满愿瘪嘴哼道：“诶呀，聒噪！你就说要不要吧！不要以后别喊我老师，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徒！”
宁璟赶紧道：“要要。”
孟满愿嘿嘿一笑，指着山峰咳嗽一声念道：“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两手施礼，再叫道：“好徒儿，祝顺风呀！”
猫猫的，宁璟感觉自己一直在被吃豆腐。
什么寄语，老有一种就是为了喊他“徒儿”找来的借口。近来孟满愿这老师当的特别上瘾，不仅觊觎当“老师”，还由此多出了“师傅”的身份。
他笑了一笑，也作揖还礼，叫道：
“师傅宽心！学生自当尽力，佳音到时，你我对酒当歌乐一宿，把臂入林话明天！”
“哈哈哈，快去考试！”孟满愿催了一声。
宁璟说声“好”，人影便消失了。
孟满愿也跟着起身，摸了摸脚上真实的感觉，喜滋滋上到轮椅，转至客厅。
不多久，宁璟带着东西望楼下去，过孟家时，果然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孟满愿同他对视上。
少年笑一笑。
她也笑一笑。
等宁璟下了楼，她端着热腾腾的豆浆碗到了阳台，看着少年背影，他缩着脑袋往前，看起来冷冷的。
少女喝了一口汤，心头热热的。
……
第一次月考学校没有搞得太大动静。
所以高三学生都在自己的教室里考试，桌椅板凳挪开了一些，老师换成了其他班级的。
这次考试为期两天，时间上挺正式的，也是为了让学生适应高考的节奏。
宁璟从第一次孟满愿给补课开始，时间上满打满算大半个月，这段时间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飞速。
一来是孟满愿教得好，二来是他自己心态管理的很不错。
也因此，在面对前世惨败的第一次月考，他的信心相当充足。
答卷时，能做的都做，做不到也尝试了答题，全程不骄不躁，稳妥推进。
九号，考试结束。
上两天枯燥的课，这周的周五，家长会如期而开。
这高三的第一次家长会肯定不轻松，不但在检验学生成绩，还会因此延伸出对学生未来的很多考量——成绩实在是差的需要不需要真的读完；成绩好的要不要换个更厉害的学校等等。
这在鹭城这个不大的城市，并非什么不可谈的问题。
那紧张兮兮的气氛，宁爸刚踏进学校就意识到了。
他念着那垂挂在高三教学楼的标语，也从上头读出了几丝紧张感。
十来年，儿子也算走到了这一天。
可他的儿子那成绩他是知道的，啧……没太大的期待啊。
这次考试虽然儿子拍着胸脯保证能成绩进步，说实话，不是不相信儿子，只是……有点点不信。
诶算了。
考好考差也不会怎么样。
宁爸想着，垂着头淡然的向着五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