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分校

余一决定了，她要为方橙作证！她回了趟家去取存有当年证据的手机，饭桌上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余达光和林兰，两人却都表示反对。

“过去的事实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过得好好的何必再想过去那些糟心的事？况且你才刚从医院回来没几天，你得好好休息，大夫说你不能再受刺激了，医院开给你的药你最近有好好吃吗？”林兰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表明态度。

“不，没有过去，从来没有。”余一放下手里筷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认真。

在场其余两人均是一怔，都抬头看着她。

空气凝结了几秒，余一看向林兰，问：“你能忘得了陈安安吗？”

从很小的时候余一就发现了，他们一家人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彼此的软肋，然后狠狠地戳进对方的心窝子，家人就是用了解击中对方的痛点，这是他们一家人最常做的事。

林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她和你的事不一样！”

“不，一样的，有些事情不是过去了就能过得去的，至少我，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伤口结痂了动一动还是会流血，结疤了也还是会瘙痒，每每看到就会提醒着那段过去是真实存在过的，永远无法抹去。

“那就把证据给她，你不出庭不行吗？”

而屋子里的那个男人始终板着一张脸，将筷子拍在桌上，头也不抬说：“你妈说得对，过去那些破事总揪着干什么？你现在自己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余一没说话，林兰冲他使了使眼色，过了一会儿余达光语气软了一些又说：“你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把证据交给她，证据充分的话那些人也跑不了的！不用你非得出庭作证去！”

“我要出庭作证，不是为了方橙，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想亲眼看着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世界上没有真的感同身受，余一明白，无论是她的家人还是朋友，他们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他们从来不明白她的内心到底正在经受着什么，有些事想开点并不会变好，说出来也并不好受，过去了却永远无法遗忘。

余一有时候甚至希望自己病得更疯一点，最好彻底疯掉，这样她就可以抛开过去，再去翻开崭新的一页。

关于那段悲惨的人生要从高二下学期刚开学一个月的时候开始说起，那时候村里就有风声说学校要把高中部一分为二，要开设一个新校区作为重点分校，听说会招很多厉害的老师过去，要把学生按成绩分，按地片分，学习好的，离新校区近的就分到新校区，新校区盖的远，余一上了高中学习就更加吃力起来，学校补习班两头跑，回家还得完成林兰布置的作业，越累就越学不进去，成绩放在学校也只能算个中上，为了让余一能上新校区，林兰和余达光花了两万多托了很多关系才找到一个姓侯的主任说愿意帮忙。

夫妻俩在学校从白天等到晚上，学生们都放学时才这个主任才露面，余达光心急，见了人在办公室门口就要把怀里装着钱的烟盒递给人家，那侯主任见状忙把他往办公室里拉：“你别当着这么多人面给我啊！别事情还没办呢，我先被连累了！”

见人不太高兴，余达光连连点头哈腰道歉。

曾经林兰也是个老师，她以前最不齿这种送礼的行为，她觉得作为一名有责任感的老师理应一视同仁。可是站在为人父母的角度心态又变了，总觉得送些礼老师就能多关照些自家孩子，教得也能更好一些。

那年的暑假特别短，学校以高三是关键时期为由，把开学时间定在了八月初。

就在高三即将开学的前一周，学校公示了新旧校区的名单，杨平安的成绩一都很好，从小到大几乎一直是全校第一，所以理所应当的被分在了新校区，而余达光和林兰的努力失败了，余一的名字出现在了旧校区的名单上。

余达光和林兰想着是不是学校弄错了，就又去找了一趟侯主任，问道：“侯主任，我看那名单上我女儿怎么在老校区啊？是不是学校弄混了？”

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反问道：“老校区怎么了？老校区不是还离你们家近一点嘛，孩子上学也方便，这不挺好的？”

林兰只能附和着说：“是是，是近，但是我听说学校的重点不是还在新校区那边吗？我听说招了好几个有名的老师也都是给那边的，和旧校区这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我就怕孩子进度落下，耽误孩子学习，您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孩子转去新校区念书啊？”

“哎呀，这都已经公示了，改不了了！”侯主任摆摆手，说着：“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该疏通的也都疏通过了，但这事是校领导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而且没有新校区之前大家不都是在旧校区上的嘛！该教的都会教的，不会落下什么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旧校区的老师们一定会多关照她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人一溜烟就跑了，林兰和余达光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余达光气的脸色铁青：“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找了半天人，托了半天关系结果还是在旧校区，这本来按地片分咱就是旧校区啊，这钱不白花了！”

林兰也气，那可是几万块钱呢，什么都没办成就没了，林兰问余达光：“你说这事儿没办成，那钱他能给咱退回来吗？”

“那钱就是羊入了虎口了，这会儿怕是都在地上做肥料了，你没听人那意思就是人家也尽力了，钱该打点的都打点了，最后大领导不点头人家也没办法，摊上这事咱就只能认了，而且娇娇以后还得在那上学呢！”

“要不咱去教育局告他！他这不纯属骗钱嘛！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了吧？”林兰站在原地不走了。

“告了然后呢？那钱他还能给吐出来？送礼这种事本就不是明面上的事，这还真就是纯吃哑巴亏！要我说一开始就不该找人忙活这事儿！该在哪念就在哪念，那一个学校的还能教出两种花样啊？就你干点什么都要找人托关系，这下好了，白花钱打水漂了！”

林兰瞪着余达光：“怎么着？你这会儿又懒我啊？那新旧校区要是没区别怎么人人都想往新校区跑？还是咱没人脉！你看老林家闺女怎么就在新校区？他家离咱家就隔着两户，那要按地片分他女儿也得是在旧校区才对吧？怎么人家就上新校区了？还是人家找对了人！要么就是钱给到位了！再说我为啥想让娇娇去新校区你不知道吗？她们那教导主任恨我恨到什么地步，能放过她吗？”

说着说着林兰就更慌了，余达光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新校区建的离村子有一段距离，上学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学校考虑到学生上下学的问题建址的时候就盖了栋宿舍楼，杨平安本来也觉得来回路上浪费时间，奈何又放心不下爷爷，杨大树直接把杨淑贞夫妻俩拉回了家，让他安心住校学习。

余一刚开学没几天，还是东窗事发了。

原来这个侯主任不止收了她家一份钱，另一户人家一看事没办成要带着孩子转学，直接把事情闹到教育局那里了，教育局一查才发现这个主任收了不少礼，他被开除了，可林兰一家送礼的事也被抖搂出来了。其实这世道送礼是很正常的事，家家户户都送，可这事被抖搂到明面上就免不了成为别人家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

林兰问余达光能不能把工作调到别的地方，余达光说公司最近不景气，正大批的裁人，现在提就是等着等裁，林兰也就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