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没有言语,南锦衣也不敢多做停留,对于师傅,她还是打从心底畏惧的。
离开客房时,看到柳韩山在不远处站着,四目相对,各自松了口气。
“你师傅他——”
“放心吧,师傅他没有难为我。”南锦衣往客房那边看了眼,客房的门已经关了,且被师傅重新布下了结界。给柳韩山递了个眼色,她低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师傅他不是一般人,他能想明白。另外,师傅给了我一个地址,需要我们过去看一下。”
“牛头马面?”柳韩山问,“跟你师傅有关?”
南锦衣摇头:“先去看看再说吧。”
端木给南锦衣看得是一个酿酒坊,位于安平县的西边,一个柴垛的村庄。这是个自然村,村子极小,老老少少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按户分,也就七八户人家。
这七八户是一个祖宗,都会酿酒的手艺,也都在这一个酿酒坊工作。这坊里有酿酒的,品酒的,有负责采购的,也有负责贩卖的。他们通常只酿两种酒,一种是米酒,一种是果子酒,薄利多销,几乎垄断了周边的村镇。
他们有自己的贩酒模式,从来不往富人堆儿里挤,卖得多是散酒。除了酿酒和贩酒之外,他们极少外出,安居在那个小小的村落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初到安平县时,南锦衣曾因为好奇去过那个村子太过平常无奇,溜达了一圈儿就出来了。唯一给她留下印象的是那个外形很像麦草垛的酿酒坊。米酒与果子酒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从那些泥缝里,麦草缝里飘出来,让整个小村子都浸在酒气里。
两个人轻装上阵,一人一马,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柴垛村。
村子里特别安静,像是整个村子都在冬眠一般。
柳韩山抬头看了下天色,说:“这个时辰,就算不忙着酿酒,也给起来活动了。”
“这村子有些古怪。”南锦衣将马栓到村口的栓马石上,手持符纸,对着柴垛村默念句了什么,瞬间符纸点燃,摊开的手心中火光大盛。
那一瞬,南锦衣感觉到了村子里被压制着的怨气。她把手往前一送,火焰迎风,化作一支火箭,穿破柴垛村的结界,直奔村中的酿酒坊而去。
随着围困村子的结界被破开,南锦衣和柳韩山看到了柴垛村真正的样子。房屋破败,一地狼藉,像是被荒废了很久。
刚进村,就看见了一只断臂,南锦衣伸手摸了下,回头对柳韩山道:“这断臂不像是活人的。”
“夫人这话是何意?是这断臂的主人已经死了吗?”柳韩山跟着蹲下,往断臂的残缺处看去。
这断臂应该断了有一阵子了,残缺处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只是因为结界的原因还未曾产生腐败现象,除了那一点点的血腥气之外,没有任何腐臭的气味。
“夫君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断臂里没有一丝生气。从断臂的形态来看,这个村子应该是在断臂离开主人之后就被封印住的,断臂在这里,断臂的主人也应该在这里,可这断臂上并未留存主人魂魄的气息。”
“人偶?”柳韩山摸着鼻子:“听夫人讲过在古墓里的奇遇,说古墓中有一人皮偶,是用死者身上的皮肤做成的。既有用人皮做成的人皮偶,那有没有可能,是那位高人将死人做成了人偶。因为这只断臂,是从死人身上掉下来的,故而没有残留主人的任何气息。”
“傀儡。”南锦衣将断臂放到一边,从贴身的衣襟里摸出一张形如莲花的符来,这符做得极为精巧,在阳光底下呈透明状。跟画在纸上的符不一样,这个莲花上的符是刻上去的,但又不像是用刀刻的。
南锦衣将莲花符放在断臂上,尾指轻轻一点,断臂上原本握拢的五根指头突然伸开了。随后,整个断臂像是活了一般,开始在南锦衣手中挣扎。南锦衣刚把断臂放到地上,断臂就用手指走路,往柳韩山身上扑去,柳韩山下意识地躲开,断臂停在原地稍作犹豫,随后朝着酿酒坊跑去。
“去酿酒坊!”南锦衣给柳韩山使了个眼色,两人齐奔酿酒坊,一路上,嗅到了刚进村时未曾嗅到了气息。
“这风里的味道变了。”柳韩山停下来仔细嗅了嗅:“多了原本没有的尸体腐烂的味道!”
“这些气味是从酿酒坊里飘散出来的,且里头还混杂了酒的味道。”南锦衣抿住嘴唇,目光自眼前那栋被破坏地十分严重地房屋上溜过,说了句:“这村子里的人,怕是都聚在酿酒坊里。”
“是被迫的!”柳韩山吸了一口气:“大人在酒坊里忙碌很正常,孩子不会,尤其是那些年幼的,还不能够独立玩耍的孩子,是绝对不会被家人带到酿酒坊里去的。这村子就这么大,站在村口,就能看到村尾,可这村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呢?他们跟出现在县城里的牛头马面怪又有着什么关系呢?”
“答案就在那里面,依着师傅的性格,不会让我们无缘无故地,白跑这么一趟。”南锦衣快步走到酿酒坊门前,原本紧闭着的木门比那只断臂挤开了一条缝,她用手推开,听见站在身后的柳韩山很明显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酿酒坊里很黑,半是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南锦衣闭上眼睛,初次进入酿酒坊时的情形与她感知到的那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她仿佛听见了老人的求饶声,婴儿的哭泣声,以及女人们无助的悲泣声。
她睁开眼,步下台阶,裙摆碰到了一只放在旁边的盛酒的罐子,罐子顺着泥塑的台阶,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
“小心!”柳韩山扶住她的肩膀:“这里应该有火把之类的东西,夫人稍等,让我寻寻。”
“左边,在距离台阶半臂远的地方有一盏油灯。”南锦衣提醒着,忽听见台阶下面漆黑黑的空间里发出一声闷声,随着那声闷响,整个酿酒坊都在微微震动。毫无防备的,一些泥块儿从头顶上落了下来。
第一时间,柳韩山把南锦衣护到了怀里。随着油灯被柳韩山点亮,关于酿酒坊里的一切,也都呈现在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