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青柳(29)

  • 撞妖记
  • 绾紫彤
  • 2332字
  • 2024-03-27 19:44:12

每一个酒瓮里都装着一个人,而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故事,哪怕这个人再普通,他都有着与旁人不一样的经历。

柳韩山陪着南锦衣熟悉酒瓮里的每一个人,直到停留在最后一个酒瓮前。那是个极小的就翁,翁里装着一个小小的,似在乖乖睡觉的孩子。从他的模样来看,应该不足半岁,长长的睫毛搭在圆嘟嘟的脸上,可爱的想让人用手指去戳一戳。

“这个婴儿夫人也认得?”柳韩山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酒瓮抱起来,酒瓮很沉,不像是只装了一个孩子,轻轻摇一下,还能听见咕咚声,只是不晓得,里面装得是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应该是阿南的孩子。”南锦衣往旁边的酒瓮里看了眼。

“就是那个被诅咒的阿南?”柳韩山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旁边酒瓮里是个面带愁苦的女人,仔细看,你会发现她的头跟别的不同,她是微微侧向这个婴儿的。

“就是她,她就是阿南!”南锦衣蹲下去,用手抚平了阿南紧蹙的眉头:“她是夫家的续弦,是经人介绍,从外面的村子里嫁进来的。在她之前,她的丈夫阿平曾娶过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进门不到一年就死了,死因是难缠。据她的丈夫阿平说是胎儿的胎位不正。”

南锦衣解释着:“正常的孩子都是头朝下,她的孩子是脚朝下,是立生。脚先出来的孩子,很容易被卡到头,而卡到头的孩子很容易窒息。尽管稳婆想尽了办法,却还是没能留住她们母子的性命。”

“这与阿南有什么关系?”柳韩山问,打量着酒瓮中的那个女人:“这个阿南不是夫家的续弦吗?既是续弦,那便与男人的第一任妻子无关,这怨恨与诅咒打从何来?”

“打从嫉妒而来。”南锦衣解释着:“阿南进门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顺顺当当地替夫家生了一个孩子,且还是个男婴。孩子出生当晚,被摆放在侧卧中的男人亡妻的灵牌突然掉落,待家人发现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灵牌自中间断裂,搁在民间,那是不详的预兆。”

“我倒是听过这样的说法。”柳韩山问:“这世间真有怨灵作祟吗?”

“人心比鬼怪更可怕。”南锦衣道:“起码在阿南这件事上,人心之毒胜于鬼怪。”

“是人为的?”柳韩山的声音沉了下去。

“是阿南的妯娌。”南锦衣道:“阿南的公公是弟兄两个,但两家不和多年,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计较。例如,谁家先娶媳妇儿,谁家娶的媳妇儿漂亮,娶的媳妇儿好。谁家先添丁,谁家先添男丁,他们都要比较比较。他们嫉恨阿南生的是男孩儿,趁着家里人忙碌,偷偷将灵牌打落,制造家中亡妻不宁的假象,且利用这个假象,害死了阿南的第一个孩子。”

“没有人发现吗?”柳韩山蹙眉。

“不是没有发现,而是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往那个地方去想。柴垛村不大,村民与村民之间都是亲属关系,区别只是远近而已。这婆媳不和,妯娌不宁,在乡下地方很常见,谁都不会往那种事情去想,因为他们不相信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阿南呢?”柳韩山再次看向那张脸:“她不知内情,却一定会被这些事所牵扯。”

“在我来到柴垛村时,除了第一个夭折的男婴之外,阿南已经为夫家生了三个死胎。我查验过,有人在阿南的饮食中动了手脚。”

“一定是夫人救了阿南!”

“算是吧。”南锦衣道:“救阿南的时候出了点儿岔子,仗着年轻气盛,用了师傅明令禁止的禁术,差一点儿就酿了大祸,亏得阿南跟她的家人没计较。”

“这酒瓮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柳韩山环视整个酿酒坊:“又是谁把他们装进这些酒瓮里来的?我数过,这里共有大大小小八十九个酒瓮,就算不是整个柴垛村的人,也差不多了。”

“少了一个。”南锦衣随着柳韩山的目光巡视整个酿酒坊:“那只断臂的主人!”

“那断臂不是假的吗?夫人说过,在那只断臂上没有任何生气。”尽管不知道那只断臂藏在了哪里,可透过南锦衣之前的话,柳韩山的理解是,断臂的原主人不是活人,甚至根本就不是人。

“我们看见的那只断臂是假的,既有假的便有真的,所谓的假臂一定是按照真臂打造的。”南锦衣飞出一张符:“真相就隐藏在这个酿酒坊里。”

随着墙体破裂,整个酿酒坊里瞬间布满灰尘,一只断臂在灰尘中跳走,被南锦衣用符定住。

“这东西太鬼了,依着我,夫人还是用符烧了好。”察觉到灰尘中还有动静,柳韩山一手执剑,一边故意大声道。

南锦衣以符催火,配合着柳韩山道:“夫君说的是,如此邪物,烧了最好。”

“别烧!求你们别烧!”一个人,一个伛偻着腰身的中年男人,踉踉跄跄地从那些酒瓮中跑了出来。刚到跟前,未等两个人看清楚他的脸,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村长的儿子。”南锦衣对着柳韩山道:“所有的酒瓮我都看过了,柴垛村人口不多,且村中之人极少外出,即便有我没见过的,也不过三五人而已。在我见过的人之中,只有村长的儿子不在那些酒瓮里。”

“他为何能逃过?还有这断臂是怎么回事儿?”柳韩山走到那人跟前,用剑指着他:“你当真是柴垛村村长的儿子?”

“是,我是,我见过这位姑……夫人的。”男人趴在地上,只抬起一个头来:“夫人饶命,我这胳膊它做不了什么恶的。”

“你是被村长捡回来的,是他的义子,但村长待你犹如亲生子。你的胳膊是被狗咬断的,此事本与村长无关,是你年少不服管教,故意去招惹那群野狗的,可你却把此事算在了村长身上,甚至因为这件事屡屡与村长为敌。你十三岁离开村子,从此杳无音信,两年后回村,却依旧是不务正业。我在柴垛时,村长不止一次地找过我,希望我帮你治好断臂。他对你的断臂始终耿耿于怀,认为你所以变成那副模样,是因为你缺失了那条胳膊。”

“是我对不起我爹,我是坏人。”男人挣扎着起身:“可我断臂是有原因的,起初我也不是那么坏的。”

“什么原因?”柳韩山用剑指着他的脖子。

“我之所以招惹那群野狗,是因为他们叼走了我爹的药材。”男人垂着头:“那是我爹花钱从别处买来的,是治他那个病的。那群野狗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我们家里来了,我爹的药刚好放在外面,就被他们给叼去了。我追了它们很久,眼看着已经拿到药了,它们像疯了一样围攻我,最终导致我失去了那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