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如何处置了?”
“管家是程府里的老人,他的妻儿都在府中,出事后也听着老爷的安排,正常发丧了。”春华用力攥着手:“老爷表面上没事儿,但在管家发丧的时候,老爷请了个风水先生过来,在管家的灵堂里做了一场法事。这寻常人都是用木棺装的,老爷却给管家打了副铜棺。”
“铜棺?你家老爷倒是舍得花钱。”
“不是纯铜的,是在木棺内嵌了一层铜皮。”春华比划着:“具体什么样我也没见过,我都是听府里的人说的。对了,给管家发丧的时候我三哥在,那铜棺是什么样的,我三哥肯定知道。”
“知道什么?”杜三拎着药回来,听见春华提自己的名字,就问了句。
“没什么,我跟夫人在聊程管家的事情。”
“程管家?原先的那个?他不是得病死了吗?老爷说他得是脏病,怕传染,请木匠给他那棺材里漆了层桐油,还在棺材口加了层铜皮。我还是头一回看见那样的棺材,那管家也不枉跟了程老爷一回。就程老爷那个抠抠搜搜的样子,能给管家置那么一口棺材,算是大方的。”
“不是铜棺?”
“不是,就一层铜皮,我亲眼看到的。这铜棺多贵了,除了王公贵族怕是没人用的起。”让南锦衣看过药后,杜三就去门外的炉灶上煎药了。
他一边煎药,一边跟南锦衣和春华说府里的事情。他说程管家的铜棺不算稀奇,府里见鬼的事儿才稀奇。
大户人家都会养狗,除了看门护院外,还因为狗能驱邪。
程家养着一条大黑狗,平时栓在后院里,都是由管家负责喂养的。管家出事儿后,程老爷无人去管狗的事情,就把大黑狗交给了杜三。
那段时间,杜三就住在后院的门房里,除了照看府里的那条大黑狗,还负责看守后门。
这后院事儿少,比较安生,除了按时给后门开锁,落锁外,杜三就没有别的事儿可忙。那是个阴天,申时刚过天就黑了。一整个下午,杜三都在屋里睡觉。等他睡醒一看,天都黑透了。想着程老爷从前的吩咐,他拿起放在枕头边儿的铜锁,去给后门落锁。
一切都很顺利,他还顺道上了个茅厕。
回屋后,听见黑狗的叫声,叫声不大,呜呜的,像是狗嘴被人给捂住了。杜三以为是那个胆大的贼趁着夜色翻进了程家,抄起放在门后的木棍,就屋里跑了出去。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屋里的那点儿烛影。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响,却没看见贼人的影子。
黑狗窝在墙角,看到杜三向它走去,立马发出警告似的低吼。杜三以为那狗是认不清楚自己,特意学了两声狗叫,还讨好那只狗来者,没曾想,那黑狗竟把背上的狗毛给竖了起来。那样子,不像是防贼,倒像是跟他干架。
杜三刚想用手里的棍子给那黑狗一个教训,冷不丁想起了老人们说过的一句话。他们说黑狗辟邪,若是看见黑狗对着空气咬,那是黑狗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说也奇怪,这没想的时候一切都好,一旦想到了鬼身上,感觉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杜三觉得不自在,但又不能那么逃了,他学着黑狗的样子,对着那块儿空气道:“甭管你是谁,这都不是你该待的地儿。咱们家老爷的名号你也知道,他干啥的你也清楚,你要是不想魂飞魄散,你就赶紧回你的坟坑里去。”
杜三说完没多久,那黑狗就不叫了。他往四周看了看,也没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回屋休息了。睡到半夜,他又听见了几声狗叫,想要翻身坐起,却怎么都坐不起来。眼睛倒是能睁,但只能睁开一条线。
屋里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黑漆漆的房间里似乎多了一个人,可因为眼睛睁不开,他没办法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只隐约觉得他是个男人,身上穿得是下葬时用的寿衣。
杜三心里是怕的,可他动弹不了,迷迷糊糊地就又睡了。
睡着后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跟着管家去了坟地。那坟上有个窟窿,管家弯着腰往坟里看。他跟着管家,也往坟里看。管家的头突然扭过来,是个纸人的头。他吓了一跳,立马醒了过来。醒过来后发现他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站在少夫人的院子里。
少夫人住在楼上,楼下是会客用的。他抬头往楼上看,楼上没有丫鬟,只有程老爷和程夫人凑在一起说话。程夫人发现了他,冲着他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就抬腿上楼了。
楼上的房门开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所有的人都在忙,其中脸色最为凝重的是一个大夫。他正好奇呢,就看见少夫人朝他走过来。
少夫人低着头,正在哭泣,哭声异常悲切,跟屋内那个忙忙碌碌的场面有些不合。他刚想安慰少夫人两句,却见少夫人抬起头来。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就像纸扎店里糊得那些纸人。杜三吓得后退,一不留神就从楼上摔了下去。
这回他是真的醒了,被摔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明白自己做了噩梦,嘴里念叨着,从地上爬起来。爬到一半愣住了,因为他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死在府里的杂耍艺人。
四目相对,他愣了很久才回过神儿来。那个时候,杂耍艺人已经不在门口了,杜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你后来还见过吗?”春华紧张地问:“我也见过,在少夫人的院子外头。”
“你也见过?那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杜三赶紧问。
春华摇头:“我就远远地看了一眼,觉得是他没敢靠近,后来就不见了,我也没敢跟人说。”
春华犹豫了一下,对着杜三道:“三哥,程嬷嬷已经通知我了,她让我明天去少夫人的院子里。”
“春红不是才去吗?这程嬷嬷又喊你做什么?”杜三有些惊恐:“能不去吗?要不,我借钱把你赎出来吧。我们去求程老爷,就说你我两情相悦,想要成婚。”
“你们在害怕什么?春华是专门伺候少夫人饮食的丫头,她去伺候少夫人理所应当,可我怎么瞧着,你们口中的那位少夫人像是会吃了春华似的。”南锦衣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方才听春华提及少夫人的时候,也没这么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