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是他与程夫人婚前有的,婚后不管他如何努力,程夫人的肚子再无动静。不死心的程老爷还给自己纳了两房妾氏,可这妾氏跟程夫人一样,不管你如何耕耘都是白费。
后来,程老爷去卜了卦,算了命,被人说是命中无子这才死了心,将全部的宠爱都放在了那个意外得来的儿子身上。
都说惯子如杀子,这程大少爷就是活脱脱的例子,他爹的本事他是一样都没学,那些坏毛病却是无师自通,其中最爱的就是寻花问柳。
尽管程老爷给他选了个秀外慧中的女子做妻子,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脚,一门心思地往花街柳巷里跑。
这花街柳巷是什么地方?是争风吃醋的地方,这程大少爷为跟别人争个花魁,指使随从把人家的头给打破了。对方也是个少爷,论家世,论财力丝毫不输程家,且还有些官家背景。人家不肯吃闷亏,喊了自家随从,在程大少爷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把他给打了,这其中一个随从下脚没轻重,把程大少爷给踢废了。
“你的意思是,这程家少爷变成了太监?”
“是,反正府里的人私下都是这么说的。”春华避开南锦衣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
南锦衣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那算命的,卜卦的说的还真对,你们家老爷的确是命里无子。”
“三哥也是这么说的,府里还有人议论,说是我们家老爷赚了太多死人钱,亏了德行,这才有报应。”春华攥着手:“我们都是下人,这些话都是背着老爷说的,若是让老爷知道了,他是绝不会轻饶我们的。”
“放心,我们只是在闲聊,莫说我不认识你们家老爷,就算是认识,他也没那个胆子来问我话。”南锦衣给春华倒了杯茶,春华吓得赶紧站了起来。
“夫人!”
“怕什么,我又吃不了你。”南锦衣拉着春华的手示意她坐下:“你们家少爷出事儿后对少夫人好吗?”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春华支支支吾吾的:“自从大少爷出事儿后他倒是不怎么往外面跑了,但整日里酗酒,稍不顺心就打骂下人。听府里的人说,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丫头没少被他折腾的。他跟少夫人不经常见面,见面的时候倒也客客气气,逢年过节的还会给少夫人送些礼。甭管是不是老爷跟夫人吩咐的,起码这些东西是有的。少夫人对他也没什么指望,左右是为了两家的生意,勉强维持罢了。”
“你们少夫人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也没办法,谁让少夫人有了少爷的孩子呢。”春华叹了口气:“这若是没有孩子,少夫人还能寻个由头,让爹娘出面跟程家和离。这有了孩子,且是程家唯一的孩子,无论男孩儿女孩儿,程老爷都不允许她出现任何差池。少夫人也是没得选,只能看在两家生意的份上继续与大少爷做表面夫妻。”
“那孩子生了吗?”
“还没到月份。”春华板着指头数了数,脸上竟然露出些恐惧的神情。
“你很害怕?是在担心你家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吗?”南锦衣问,继续观察着:“放心吧,有身孕的妇人和胎儿都没有那么脆弱,你只需做好你的分内事,剩下的与你无关,你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不是因为这个。”春华纠结着:“有些事情,我不知该不该与夫人说。”
“看你自己,你若是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但你若说了,没准儿我还能帮到你。”南锦衣压住她的手:“你们府里是不是死了人?”
“夫人如何知晓?”春华一惊,看向南锦衣:“我,我记得没有跟夫人说过。”
“看出来的,你眉间微蹙,身上带着一股旁人闻不到的死气,这种死气,只有横死之人才会有。我夫君是县令,县衙里没有接到任何与程家有关的案子。所以……这件事,是被程老爷故意隐瞒下来了,对吗?”
“是,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春华又开始攥手:“是这样的,我们家少爷刚出事,少夫人就有了身孕。老爷请了人来看,说少夫人腹中怀着的是个男胎。老爷很高兴,立马召集全府的下人,把少夫人给保护了起来。”
春华咬着唇:“老爷找木匠师傅给少夫人打了一张特别大的床,从床被抬进府里的那天起,我们家少夫人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全都在那张床上。老爷说了,小少爷一日不落地,少夫人就得床上待一日。可我们家少夫人是人啊,她不是个物件儿,这一天两天还行,日子长了,少夫人就待不住了。为了给少夫人解闷,老爷请了个杂耍艺人,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把少夫人乐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你家老爷——”
“我家老爷急了,命人将那杂耍艺人打了一顿。许是那人身子骨弱,被打后捱了两天居然死了。老爷联系不到他的家人,就把他给埋了。”
“你家老爷这是怕给自己惹麻烦。”
“老爷说了,人是他打的,但不是被他给打死的。他能帮着料理后事,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了。我们都是下人,都是吃老爷的饭给老爷干活儿的,我们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呢。”春华低着头:“穷人的命比草都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死后还能有人安葬,也算是一种福分了。”
“命贱,不代表他就不是一条命。”
“是命,但命跟命不同。”春华苦笑着:“我们家少夫人还是好的,在那杂耍艺人头七的时候,他还让管家去给那个杂耍艺人上坟。那买元宝蜡烛的钱,都是我们家少夫人给的私房钱。”
说到这里,春华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这不去还好,一去,才发现坏了事儿。那杂耍艺人的坟墓上竟然有个洞,洞里只见棺材不见人。管家回来禀报老爷,老爷说是遇见偷尸贼了,让管家不要声张,把坟给填上就行,可没过几天,管家就死了,死状竟然跟那杂耍艺人一模一样。”
“管家也是被人打死的?”
“不,不是被人打死的,管家身上没有伤。可除了没有伤以外,余下的都跟那个杂耍艺人一模一样。”春华的手越攥越紧:“府里的下人都在传,说是那个杂耍艺人死得冤枉,回来向我们讨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