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年声价冠青楼

小伙计归来，在沈霄意料之中，刚刚那首诗，诗的好与坏暂且不论，他在书写行文中已有考教李师师之意，算是回应樊楼与她设夺魁之举。

“三位兄长，请。”

沈霄已起身，谁知林冲三人稳坐如山，一脸笑意摆手拒绝：“贤弟自去，我们三个在这里饮酒聊天，等你回来！”

林冲不去，王进肯定也难说动，沈霄不由转向徐宁，只要能拽上这位，其他俩人也不好意思不走：“徐大哥......”

“为兄不通音律，实难登大雅之堂，贤弟快去吧，莫让佳人久候！”

说好的四个人一起，如今只得他一个，实在令沈霄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听曲看舞，您三位至于么！”既然劝不动沈霄也便不勉强他们了：“算了，钱不能白花，小二哥，劳烦引路，对了，一会给这三位爷再上些和旨，不看美人，便让他们喝美，下酒菜你看着补些个。”

“好嘞。”

“贤弟莫让佳人久候，有需要我们自理会得，速去速去！”

在王进、林冲和徐宁三人催促下，沈霄随着小伙计穿廊过阁，上到内西楼三楼。

一上三楼，沈霄突然感觉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二楼行人穿梭喧闹不止，这三楼廊中却并无多少宾客，相比二楼显的静怡许多。

随着小伙计引领，没走几步二人便来到正廊中间暖阁前，暖阁上方有一副荷花横牌，上书花月二字，门口站着一个俏丽小丫鬟，看到沈霄他们过来时，便轻轻推开暖阁门，上前朝沈霄道个万福：“贵客请进，姐姐已等候多时！”

“有劳！”

沈霄进入阁内，一座仙鹤栖月屏风当中而立遮住室内乾坤，小丫鬟轻施一礼，便将暖阁门轻轻关上，沈霄回身看了一眼，便绕过屏风朝内行去，进来是一个会客小间，房间四角悬双头鸳鸯灯，室内摆设清雅，幽香暗传。

再向前几步，又有一座百花屏风，绕过后，便见一座罩着蓝色轻纱帷幔的月亮门，灯火烛照芳香流动，纱幔之内室内景致朦胧可见，只见一窈窕淑影坐于右手茶案之旁，似在调具烹茶，纱幔门正对，摆着一张可供双人对弈品茗的罗汉榻......

正当沈霄透过纱幔观察阁内环境，心中考虑是直接进还是再等等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室内传出一道空谷幽兰之声：“贵客既临，为何不进来？”

虽未见人，声音已是天籁，纵是沈霄两世为人，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他心生遐想，瞬时平复后，于门口轻声回道：“师师姑娘此间外堂明显是会客之所，未经相邀，在下怎好擅入内室！”

话音落下，不见回音，只是，纱幔之后窈窕倩影轻移，数个呼吸间，蓝色帷幔如一副神秘画卷被一双莹莹素手轻轻展开，李师师那倾世倾城之容如雾散花现，一袭白衣，宛若绝世清莲，红唇轻启，如浩瀚清波般的双眸溢满妩媚柔情，似有千言万语，暗藏其中。

“沈公子，请！”

李师师自幼学习琴棋书画，文学造诣不俗，观字如观人，看到沈霄所作时，诗意笔锋已觉非凡，如今得见沈霄本人，身材欣长，风姿卓绝，俊逸绝伦，心中也暗自欢喜，论才华风姿，近些时日所见者之最，当属眼前此君！

不见其人，不知何为倾城，如今见得真人，沈霄脑海中忽然闪出一首诗来，情不自禁念出：“少年声价冠青楼，玉貌花颜世罕俦。万乘当时垂睿眷，何惭壮士便低头！”

这诗是原著专表李师师的，可这诗是表达徽宗识得李师师之后，如今李师师声名鹊起不过月余，还是淸倌，这后半句于当下其实略有不妥，只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沈霄的声音并不高，可字字句句，都传入李师师耳中，虽对诗中后半句含义不明，却不禁暗赞沈霄文采非凡。

“沈公子谬赞，师师愧不敢当，公子请坐。”

此番入东京，一日之间，连遇两位人间绝色，沈霄心中颇有些起伏，不免想起重生之前，自己身边也不乏才貌双绝的俏丽佳人，在这起伏之时，心思竟有些恍惚，随李师师于茶案旁入座，只见案上一应器具齐备，茶香藴韵，沈霄忽然觉得这壶中之茶，似是有些熟悉。

“人言常说，见字如观人，师师方才还在想，何其幸运能在这喧嚣风尘之地，得见这世所罕见之笔锋，意境深远之诗章，如今更得见沈公子，是师师之幸！”李师师一边说，一边将壶中香茗倒入杯中，双手相敬：“沈公子，请！”

“多谢！”

沈霄双手接过，道一声谢，举至唇边，茶香入鼻，双目之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精光：“九曲红梅，好茶！”

这九曲红梅是杭州名茶，如今李师师刻意准备此茶，明显存有试探之意。

李师师见沈霄一语道破壶中之茶，双眸含笑，红唇微扬：“公子喜欢便好！公子平日喜欢听什么曲子，亦或公子抚琴弄笛，师师愿为公子伴舞，请公子品鉴！”

此刻，沈霄知道李师师已猜到他的身份，不过，他用数家名体，还有那秦篆，便是他故意为之，颜、欧楷书在当世盛极一时，苏、黄、米、蔡更是当世所用，下点功夫习练，并不算难，可能将秦篆写出风韵，非家学渊源，对文字造诣极深者不可，那首诗是他自己所作，唐诗宋词在后世那是天花板，他不想当文抄公，也没信心能与古人相比，只好另辟蹊径。

沈霄在江湖上听过圣手书生萧让的名声，说此人能模仿数十位名家笔法，尤擅当世苏、黄、米、蔡四体，这太硬了，沈霄自愧不如，他也没那么多精力，仅习练过数家字帖，而独喜秦篆，也幸亏老道士学贯古今，当年沈霄要学秦篆时，老道士头疼的直嘬牙花子！

“姑娘冰雪聪明，不必相试了，杭州沈霄，见过师师姑娘！”

见沈霄明言身份来历，李师师丹唇轻扬，双眸柔情暗藏，实美的不可方物！

“师师见过沈公子，公子万福！”

李师师朝沈霄轻施一礼，悠悠起身，行至房中琴案旁，素手轻抬，纤纤玉指拨弄间，如抚苍穹流云，袅袅琴音如林中清泉，丝丝入耳，随着琴音昂扬，一首千古名词，自樱樱丹唇中唱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刚刚沈霄所写的诗有怀才不遇、功业未就之意，李师师此刻唱这念奴娇，是对他的呼应，只凭这一点，李师师除了倾城之美，才情亦是非凡。

琴音落，歌声止，也许过去很久，也许只是一瞬，沈霄与李师师双目相对，相顾无言，只在这眼眸交流之中，似乎都读懂了对方。

“姑娘琴声渺渺，指下风雷之音暗藏，歌声婉转悠扬却又包含巾帼之气，苏学士这首念奴娇，雄浑苍凉，大气磅礴，岂是在下这凡俗之流可比，不过，琴声便是心声，看来，这繁华之所，并非姑娘久恋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