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人祭井

祭物只有在干净饱食且念头通达的情况下，才算得上“美味”。

可如今却被“玷污”而变质了。

变得不干净了。

不干净的祭物会得到蛇王神的青睐吗，会被蛇王神飨食吗？部落的蛇王井还会被赐福涌出神水吗？

头人霍萨一巴掌把杜九娘打倒在地。

杜九娘捂着脸衣衫不整的哭着跑了出去，光脚未穿鞋的身影消失在了草木疏影间。

苏七心中歉意，但眼下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立刻坦言道：

“实不相瞒，我的身体刚才其实经历了三次玷污，已经无法被祭祀，头人应该选一个更合适的祭品......”

“你就是最合适的，两百斤有着双下巴的祭品完全可以弥补身体上微不足道的污点！”

头人霍萨语气坚决而冰冷。

养这么久容易吗？

杜寡妇可以让你白票，但一个月的肉谷能让你白吃吗？

霍萨坚持苏七作为祭品，并严令那两个在门口站岗的汉子守口如瓶，不许把祭品脏了的事情说出去。

他大踏步出门。

“不，用肮脏的祭品糊弄蛇王神，你这是对蛇王神的亵渎，我——呜~”

苏七不甘心。

喊声刚出口，一个脏臭的布团已经被门口的粪叉汉子塞进了嘴里。

苏七隐约听到两个汉子低声议论说如果不把苏七用来祭祀，就得把头人的儿子作为祭品，头人舍不得他的儿子......

西山的残阳沉陷于黄昏。

苏七没有找到逃生的机会，还被霍萨叮嘱两个大腚老妇喂了一颗乌黑的药丸，浑身酥软无力，彻底失去了逃生的希望。

夜，匆匆而来。

篝火燃起的时候。

祭祀开始了。

今夜无风，无月，无阿公。

黑漆漆的夜里，蟒山部落的蛇石塔旁边点燃了篝火，篝火窜起一人多高，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火光映照着蟒山部落的人。

无论是老少妇孺或是青壮，每个人的脸上、脖子上，都涂满了蓝色的图案，怪异诡异。

头人霍萨的脑袋上还戴上了一顶鸟嘴与兰草编制的帽子。

他们围着篝火站成一圈，左右大跨步跳着奇怪的舞蹈。

苏七被脱光衣服绑在蛇王井旁边搭起的祭台的木桩上。

他的脚下拴着一头和他一样瑟瑟发抖的山羊，一人一羊都满眼恐惧之色，不停的为凄惨的命运挣扎大叫：

“放了我——”

“咩——”

回应的是一道刀光。

“哧！”

山羊的脑袋落地，鲜血溅了苏七一身，他变得鲜血淋漓，死猪皮一样的青黄脸色在巨大恐惧下扭曲，模样狰狞。

“赞美蛇王神——！”

血腥气弥漫，头人霍萨嚎叫，部落里的男女老少跟着咆哮。

他们将无头山羊的尸体鲜血洒淋在蛇石塔上的蛇头骨上，蛇头骨沐浴鲜血而变得越发可怖。

“叮铃铃！”

铃铛之声响起。

问米婆来了。

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瞎眼老妪，深邃的眼眶里只能看到两颗森白的眼球，天然泛着冷光。

身上披着宽大的麻衣，一手拄着蛇拐，一手摇着铃铛。

人们主动为她让开了道路，神态恭敬。

头人霍萨迎了上去，指了指苏七，对着问米婆附耳低语了几句，问米婆抬头看来。

苏七瞬间浑身寒毛立起，如同被一只猛兽盯上了似的。

对方明明是瞎子，可他感觉对方在“看”他。

“蛇王神在上，但愿祂能怜悯这个苦命的孩子.....”

问米婆叹息了一声。

她走到了山羊尸体的前面，枯瘦的老手在尸体里面一阵捣鼓，抓出了鲜红的心脏，“噗”的一声捏开，将鲜血淋在了自己的白发上。

白发染血而凝结，如同拖把头。

插香炉，摆问米，点燃符纸丢入酒水里，一口喝入嘴里“咕噜噜”涮两圈，鼓起腮帮子对着苏七的脸“噗”的一口全喷出。

酒味混杂着灰味和腥臭味呛得苏七眼泪鼻涕横流。

她围着苏七摇着铃铛跨着大步，麻衣带风，嘴里念念有词：

“土生五行，水长万物。”

“井中寰宇孕神灵，蟒山部落祭蛇神，祭品苏七今二八，蛇神血脉血统正，身洁童体无污垢，献祭蛇神求显灵......”

瞎眼问米婆跳大神一样围着苏七来回旋转摇铃铛，狂甩血染的拖把头，疯魔了一样。

旁边。

头人霍萨跪在苏七的面前焚香烧纸，磕头作揖，嘴里吟唱不绝：

“蛇王神在上，吾等是您忠实的子民，今夜奉上美味洁净的祭品，请求蛇王神赐予蛇王井神水，让我们渡过这个冬天。”

“吾等身披蛇王神之铠甲与光辉，请求庇佑蟒山部落免受一切苦难与灾厄，赞美伟大的蛇王神......”

祭台下。

部落里的人高举双手。

他们扬起长长的脖颈，狂热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芒，望着蛇石塔上面立着的蛇头骨，鲜红的舌头灵巧的吞吐，喉咙间发出整齐的“嗤嗤”声响。

如一群蛇竖着头在集体的吐着蛇信子。

这是无比诡异的一幕。

苏七恐惧的瞪大眼睛，他大声呼救。

夜色下，他没有看到驼背老秃子阿公，没有看到那个叫做杜九娘的寡妇，也没有看到那个部落之花的霍花。

蟒山部落的其他人似乎都在，一個个虽然怪异无比，可他们的确是人。

并非人头蛇身的怪物。

苏七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黑夜降临的时候这个部落的人不应该原形毕露的吗？

难道阿公没说错，是自己病了？

曾经所见皆为虚妄？

部落外面的林子里，树头无风簌簌而动，杂草沙沙作响，阴森的气息在弥漫，无数诡异阴冷的眸光在开阖。

蟒山部落祭祀，黑夜下的林子里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东西在窥伺。

祭祀在继续，过了约莫一个小时。

瞎眼问米婆的声音都嘶哑了，头人霍萨的歌声也变得虚弱无力，可他们不变的是满脸的狂热与神圣。

他们坚信蛇王神的存在。

苏七很想告诉他们这是封建迷信，世上从来没有神，更没有什么蛇王神。

在蓝星上，无论是菜花蛇还是眼镜蛇，被厨艺高超的厨师炮制后，都是川菜馆桌子上一盘盘可大快朵颐的美食。

可随着众人叩拜，巫婆念动咒语，头人吟唱，蛇石塔上，一股阴寒可怕的气息如飓风一样突然出现了，卷起燃烧的篝火都一阵摇摆扭曲。

像是未知的存在降临，并附体在了蛇头骨上。

蛇头骨空洞的眼眶里忽然出现了一缕鬼火般的蓝芒竖瞳，威严无比，带着俯视苍生的冷漠。

“哗啦啦！”

四面林子里的东西像是受到了惊吓，卷起阴风呼啸亡命四散逃走。

苏七的震惊第一次大于了恐惧。

“那是什么？”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真的有神灵存在吗？”

苏七以为只有自己的邪神空间有邪神，没想到这个古老神秘的世界也有他们的神祗。

于是，苏七大声喊道：

“蛇王神，开开眼吧，我的身体已经被玷污，我的灵魂更加肮脏，我绝非你喜欢的祭品.....”

没有回应。

蛇石塔下的蟒山部落的人激动的挥舞着双手叩拜，以头抢地，嘴里发出整齐的“嗤嗤”声响。

瞎眼问米婆奋力摇晃铃铛，声音连成一片。

却忽然身子一僵，双脚并拢，脖颈伸长。

整个人像蛇一样弯曲向前，嘴里舌头嗤嗤甩动，传出陌生的尖叫声：

“蛇王神降临，快快献祭！”

祭台下的头人霍萨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将五花大绑的苏七连同木桩子一并高高举起，向着黑漆漆不见底的黄泥井中掷入了下去。

“祭井——！”

“我草拟姥姥——！”

两个不同的喊声在黑夜里交织，一个消弭于夜色，一个被蛇王井所吞噬。

血腥的活人祭祀结束了。

蛇王神已经飨食了美味的祭品。

“快看，蛇王井里有水了吗？”

“老花眼都让开，让眼睛亮的过来瞧瞧！”

一大圈脑袋呼啦啦凑了上来，乌压压一片围住了黄泥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