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订婚酒

按照习俗，本该由订婚宴上男方挨个敬酒。

但习俗的本意不是为了灌醉男方，而是为了体现男方在自己家族的人际关系。

所有男性的家属都可以为男方挡酒，避免他落得个酩酊大醉的情形。

然而...

想到这里，莫兰不禁苦笑。

自己现在可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就算莉莉丝在场，先不用说她本身是女性，就连她愿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姐姐都还要另作讨论。

“莫兰领主，年少有为啊，明年就是伯爵了吧。”

“是。”

莫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宾客，冲他笑了笑，接过话头。

“别的我也不说了，干了吧。”

他举杯示意，莫兰同样仰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从身体下行，滑到肠道，果酒的香气从口腔里绽放开来，缓缓的温热感从脊椎爬上大脑。

他晃了晃脑袋，环顾四周。

连一半都还不到，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喝了几杯了。

他能感觉到，齐尔乔格原本是与他并肩而行。

现在已经是动手将他的手微微扶住，才能让他走起来不至于打摆。

“小子，你酒量没你父亲好啊。”

齐尔乔格感慨道，支撑莫兰的手又重了几分。

“现在感觉怎么样？”

莫兰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那雕花的穹顶似乎不再是方形，不断地变幻着，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边界的直线以难以置信的角度扭开身姿，又在下一秒恢复原状。

“感觉好极了，就像在水里游泳一样。”

莫兰语气颇有种将醉未醉之人特有的松弛感。

他就像疾风大雨中的艰难摆动着方向的舵手，努力让航船不至于在水中倾覆。

“要我帮忙吗？”

齐尔乔格压低声音道，从刚刚开始，他的女儿就一直心不在焉地看向他们，似乎希望他做些什么，停止这愚蠢的行为。

“不。”莫兰的声音很坚决，在这一刻，他似乎恢复了清明，“遵循传统是贵族的美德，我要这些家伙好好看着。”

如此决绝的语气，倒是让齐尔乔格微微一愣。

“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他劝道。

“但是意志没有。”

莫兰回答。

话语落下，他挣脱了齐尔乔格的搀扶，匆匆向自己下一位宾客走去。

齐尔乔格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自己的老友。

“...克莱德...”

他喃喃道，恍惚一阵，忙走上前，跟上莫兰的脚步。

.......

酒会结束的时候，月色已经攀上枝头。

这场从白天欢腾到黑夜的宴会终于画上序号。

阿拉莉丝搀扶着满身酒气的莫兰朝门外走去。

宾客渐渐散去，此时的会场除了爱德华家的仆人以外，都已经离开的差不多。

零零散散留下的几个宾客，看向莫兰的眼神，都不由得带上敬佩之情。

如此长厅，宾客如云，这个年轻人真的凭借自己意志力，一位一位敬了酒。

一位一位回应了祝福。

若不是齐尔乔格几乎是托着他的手，和莫兰通红的脸，光凭借语言，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眼前的年轻人早已经烂醉如泥。

阿拉莉丝心疼地看着莫兰，用手掌顺了顺他的背脊，希望他能够好受一些。

宰相大人暂时要去送走一些重要的宾客，所以不在会场。

她有些埋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能帮帮莫兰，只要他开口，或许莫兰不至于醉成这副模样。

“阿拉莉丝小姐，我能跟莫兰阁下说两句吗？”

阿拉莉丝抬起头。

眼前是一位身形消瘦的老人，他拄着拐杖，头发虽然精心打理却难掩衰老的痕迹，那件礼服披在身上宛如一快不合身的黑色挂帘。

“布兰顿公爵..”

她疑惑地蹙眉，看见布兰顿身后带着的丹尼斯后，眉头不由地更重了几分。

“听说我儿子昨天跟莫兰阁下闹了些矛盾。”

“今日一见，莫兰阁下果真少年英才，我儿子输得不怨，我特意带他来，想跟莫兰阁下道个歉。”

布兰顿这样说着，一左一右拿出两个玻璃杯。

示意丹尼斯将酒倒满。

丹尼斯会意，拿出的酒瓶冒着蒸腾的冰汽，瓶身上是细密的水珠。

冷萃过的酒。

阿拉莉丝眼睛微微眯了眯，果酒再经过冷萃之后，酒精度数会不断升高，像这种方法得到的最终酒液价格昂贵不说，更是要命的“一杯倒”。

很多贵族公子哥都喜欢拿这种酒寻花问柳。

原因就在于它的入口柔顺，但后劲却异常的足，正合适用来诓骗无知少女。

以现在莫兰的状况，绝不能再...

“等一下...不能...刚刚莫兰不是敬过你们了吗？怎么还...”

阿拉莉丝开口阻拦道，护犊子般将莫兰挡在身后。

“啊，先前那杯是公事...”布兰顿即刻笑着答道，“而这一杯是私事。”

“好...我也正有此意...”

莫兰举起手，头低垂着，仿佛一副破旧的皮囊被什么东西强硬地支撑着，略过阿拉莉丝，示意布兰顿将酒杯递给自己。

玻璃杯接触到指尖，指尖上传来的冰冷感，让他的意识略微清醒。

布兰顿朝他扬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又将玻璃杯倒置，沿着杯壁却没有留下一滴酒液。

莫兰将酒杯碰到唇边。

却被一只绣着金纹袖子的手抢了过去。

莫兰艰难地回过头。

是艾尔乔格。

宰相将杯中的酒同样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倒置。

“布兰顿阁下，这杯酒我替我的女婿喝了。”布兰顿轻轻拍了拍莫兰的肩膀，语气轻松道，“他现在可是我们爱德华家的人，还请阁下不要夺人所爱啊。”

“哈哈，宰相大人说的哪里的话。”

布兰顿爽朗地笑了两声，脸上的周围被笑容挤在一起。

“既然恩怨到此，那我就带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走了。”

布兰顿转身，脸上的笑容即刻收敛。

丹尼斯看向布兰顿的背影，略有些急促不安地开口道：

“父亲...我...”

“丹尼斯。”布兰顿毫不客气地打断，让丹尼斯的身体一颤。

对于自己这个父亲，他可以说是又惧又怕。

“丹尼斯，我的丹尼斯。”

“从今往后，不要再招惹莫兰.李斯特。”

“他是你能力范围之外的敌人。”

“如果有下次，我不会替你擦屁股。”

丹尼斯眼神闪烁，随后闪过一丝不甘，忿忿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