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移精变气

  • 三坟记
  • 千浪生
  • 4999字
  • 2024-06-24 02:21:17

班离听到旁桌在谈论医学,顿时来了兴趣,旁听了起来。邻桌上有宾主七八人在坐,主宾为中庶子,主人为城南商贾訚百万。

此时,中庶子道:“哎,不是我日夜操劳,实则最近有一件怪病,百思不得其解,思虑过多,所以有所劳累。

实不相瞒,王宫的七王子,讳名若游,自小体弱多病,一直混混然,到了五岁才会说话,六岁才会走路。

三个月前,突然卧病不起,人没了知觉,形同植物人,只得每天以流食灌之,找了宫中所有的郎中给看病,没有一个人知道确切病因。我也是汗颜呀,也没噍出来。“

有人道:“什么病这么难治,让我们妙手回春的中庶子也犯难呢?“

中庶子道:″王子卧病不起,其脉候未来,呼之脉来三至,吸之脉来三至,呼吸定息一至,呼气未出、吸气未入,定息之中又至,

交错而不得泄。精神不能止邪气,邪气畜积而不得泄,是以阳缓而阴急,突然暴蹶而死。“

众人唏嘘不己。

班离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这是纯阳之脉。“

中庶子闻言,好奇的打量班离,正欲开口,班离离开了甲桌,走到中庶子旁边,道:″凡是三岁以下的小孩,元气未散,所以会出现你所说的症状。″

中庶子思量一会儿,道:“七王子今年十五岁,怎么能把他当三岁小孩子一样给看病呢?虽然,按照先生所说,这种症状的确有点像两三岁小孩正常的脉象。“

班离道:“什么时侯死的?“

中庶子道:″前天凌晨六点。“

班离道:“入殓了吗?“

中庶子道:″还没有。“

班离道:″生者天地之大德,疾者有生之大患,回去告诉国王,王子不幸去世,我可以让他活过来。“

中庶子吓了一大跳,从坐位上弹了起来,道:“先生不是胡言乱语吧,人死岂能复生?我只听闻过上古时,疾者求于赤松子,子作刍狗但咒三言即愈,于是世间就有了移精变气这种医术。是以刍狗之于菅席上,但北面而咒之于鬼神,百言即愈。莫不是先生会这种医术?″

班离道:″不会。“

中庶子道:“那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呢?先生知不知道,即便医书上记载的移精变气,也需要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洗脑,湔浣肠胃,漱涤五藏,而后缝合,再输血补液,去炎化肿。即便有医生真能做到这些,我也没听说过一个成功的。先生一开口就言起死回生,即便三岁的小孩,也不可能相信你说的话。“

班离道:“我的治病方法,不需要望闻问切,就能够说出病症所在。知道疾病的外在表现就可以推知内在的病因;知道疾病的内因就可以推知其外在表现。人体的疾病会通过外表反映出来,根据这一点,就可以为病人诊断,诊病的方法很多,决不会只停留在单一的角度看问题。您觉得我的话不真实,可以试试诊察王子,您会听到他耳中有鸣响,沿着他的双腿一直摸到阴部,您会觉得那里还有些温热。

王子的病,名字叫尸蹶。夫以阳入阴中,动胃繵缘,中经维络,别下于三焦、膀胱,是以阳脉下遂,阴脉上争,会气闭而不通,阴上而阳内行,下内鼓而不起,上外绝而不为使,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破阴绝阳,色废脉乱,故形静如死状。

王子其实还没死,所以说以阳入阴支兰藏者生,以阴入阳支兰藏者死。这些情况,都是在五脏气机逆乱的时候突然发作的。良医能够把握变化的病理,而庸医却会因为困惑而使病人更加危险。“

中庶子震惊的瞠目结舌,嘴巴半天没合上,回个神来,道:“可是,人都死了三天,一个人三天不吃饭,饿都饿死了,怎么可能还有救呢?死者入土为安的好!“

班离道:“正常人三天不吃饭,没病也得饿得个半死,如果一个虚弱的病人,经过这么一折腾,必死无疑是吧?

作为一个医者,不能以入土为安这种借词来推脱自身的天职。一个强健的人,三天不吃不喝会死,一个久病的人反而因为瀛弱而产生抗体,六天不吃不喝才会死,所谓健之暴作而亡,病之瀛弱以存,就是这个理。“

中庶子沉默不语,细细分析班离所说之言,良久,班离道:″救人一命,胜过积善之人,行德一生,还有什么好想的。″

中庶子激动起来,道:″先生所言,句句说的金玉良言,医理通畅,在下我是百不及一,惭愧,惭愧!″说完,饭也不吃了,扭头奔赴王宫。

班离吃完饭,刚和女儿们走在房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原来那中庶子暴走王宫,仔细观察了王子的尸体,正如班离所说的一样,两股间尚有余温,马上向王妃说明情况。

几个王宫待卫请班离去王宫治病,班离道:“作为一个医者,得有专业的医疗设备,我收拾一下,就随你们去。“于是吩咐女儿们好好在房间里温习今天所讲的乐,带上三女质缇和师傅赐予的三根金针,随待卫一起去王宫。

进入王宫后,王妃和中庶子己在淑芷宫门等候,看到班离,行礼道:“神医,七王子在里面,烦请救命。“

班离道:“人命关天,先看看病者再说。“

进入宫内,只见厅中,躺着一身着白色丧衣的年青人,面如死灰。班离查探一番,心里有了底,果然是尸蹶症状,于是唤质缇取出金针,针之百会、人中、少阴等穴,过了一会儿,王子苏醒,众人皆惊。

王子萧若浪缓缓睁开眼晴,一股强光射来,刺眼的痛,又不得不闭上眼睛。刚才,自己身处在一片光明的世界,处处光亮,但没有任何刺眼之处。全身被温暖包围,很暖和,很充实。

若浪正好奇身处在那里,向前一眼望去,看到了很多很多的神,有八千亿尊之多,像久违的亲人和朋友,熟悉相知,没有言语,没有微笑,但都热情友好。

若浪心里有点好奇,怎么一眼就看到如此多的神,每一尊神都不相同,有大如垂天之云的鲲,小如微粒的蜉蝣,也都看的清清楚楚,连蜉蝣的六百颗牙齿也一清二楚。有的神急如闪电,有的神在转圈圈,感觉一切都自然而亲切,没有任何恐惧和不安。

自己的念头所至,自己就像是每一尊神,神的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背对着自己的神,脸也能看的清清楚楚。还看到一尊神,跟自己完全相同,但心里清楚这尊神不是自己。这里没有空间,所想即能所得。

也没有时间,一切都是一瞬间,也是永恒的,比一亿年更长久。

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把自己吸进一个黑洞中,若浪心里暗暗喊糟,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在黑色的隧道中飞驰,一股扑天盖地的徨彷感袭来,朦朦胧胧中,突然感受到了钻心的痛,努力想睁开眼睛。

那中庶子见班离的操作,惊若天人,一气呵成就将王子起死回生,对班离的崇拜不己。

班离又把了一下脉,其脉象也属正常,只是阳盛外热乍寒,沉思了一下。中庶子凑过来,也把了一下脉,没有看出任何异常,道:“先生有什么发现,有何高论?“

班离道:“那倒没有,接下来调养之法,就麻烦你中庶子了。“

中庶子道:“这是天职使然,应该做的。“中庶子对班离又恭维一番。

班离道:“病人即己恢复生机,我就先告辞了,其余的事,就交给你了。“

中庶子满口答应,并送了班离出宫。

在回来的路上,质缇道:“父亲大人刚才治病,挥洒自如,只是在把脉时,皱了下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班离道:“天地阴阳之道,本贵和平,则气令调而万物生,此造化生成之理也。然阳为生之本,阴实死之基,得其阳者生,得其阴者死。故凡欲保生重命者,尤当爱惜阳气,此即以生以化之元神。

阳盛则外热,阴盛则内寒。这位王子的脉象,阳盛而外热,但又六热一乍寒,所以有点疑虑。“

质缇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班离道:“道以一贯之,道有了扰动,就显现出了阴阳,阴阳,就是天地的父母。父母孕育了我们,在我们不存时,父母己经存在,我们的存在是父母存在的延续。因此,阴阳谓万物形之先也。

万物背阴而抱阳,阴阳激荡而成和气。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蕃育,气终而象变。阴阳者,天地之道也。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莫可穷测。用施于四时,变化乎万物,无可矩量者也。

物生谓之化。物极谓之变。气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天为寒,在地为水。故在天为气,在地成形。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矣。

精对神而言,则神为阳而精为阴;魄对魂而言,则魂为阳而魄为阴。故魂则随神而往来,魄则并精而出入。精神魂魄,虽有阴阳之别,而阴阳之中,复有阴阳之别焉。如神之与魂皆阳,何谓魂随神而往来?盖神之为德,如光明爽朗、聪慧灵通之类皆是也。

魂之为言,如梦寐恍惚、变幻游行之境皆是也。神藏于心,故心静则神清;魂随乎神,故神昏则魂荡。此则神魂之义,可想象而悟矣。

精之与魄皆阴也,何谓魄并精而出入?盖精之为物,重浊有质,形体因之而成也。魄之为用,能动能作,痛痒由之而觉也。精生于气,故气聚则精盈;魄并于精,故形强则魄壮。此则精魄之状,亦可默会而知也。然则神为阳中之阳,而魂则阳中之阴也;精为阴中之阴,而魄则阴中之阳者乎。

虽然,此特其阴阳之别耳;至若魂魄真境,犹有显然可鞠者,则在梦寐之际。如梦有作为而身不应者,乃魂魄之动静,动在魂而静在魄也;梦能变化而寤不能者,乃阴阳之离合,离从虚而合从实也。此虽皆魂魄之证,而实即死生之几。苟能致心如太虚,而必清必静,则梦觉死生之关,知必有洞达者矣。

然而,刚才给王子治病,其心阳盛而外六热,乍有一寒,这是阴阳失调之状。魄乃阴中之阴,魄动?其寒虽然微弱,但是不应该在脉象中反映的出来,所以,有点疑虑。“

质缇道:“那这是魄动之症吗?“

班离看了下质缇,女儿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怀好奇和期待的正看着自己。班离心想,这女儿究根问底,老爹我都有点难以招架,道:“大道本源应该畅通,能优游无阻,正所谓虚以通而有为一,然而,形以塞而成万物。万物出现在我们身边,我们感受到了这些都是真的,这与大道本源又有相冲的地方。所以说,必须以辨证的观点去看侍事物,才能在迷茫中不至于迷失。

所谓微言大义,剖判离合,通过对越小事物的辩证,得出越大事物的道理。细微的差距,是怎么产生的,结果又是如何,慢慢的盘算和整理,这是寻道的过程,也相当枯燥和无趣。

人有精神魂魄,魄动与不动,皆有可能,只是之前没听说过,也没遇见过,有可能是魄动之症,也有可能是正常情况。

所以说,人以群分,不同思想的人聚集在一起,想要达到思想齐一,这相当困难。有专业背景和相似经历的人在一起,达成思想统一相对容易一些。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言海,这超出了它们的理解范围。

以前,有个名叫栋父的人,说天有九万八千丈高就到顶了,为父说天远不止如此,我与月亮就有一亿丈之远。我们谈论的都是距离,但一个说的是高度,一个说的是长度,我们的意见就没法统一。探讨问题也得有背景和限定条件,这样就能避免高远互论。“

质缇似懂非懂,眼珠子一转,问道:“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吗?“

班离脑袋冒出一条黑线,心想,如果女儿们天天问这样的问题,非得把自己累死不可,严肃的道:“质缇我儿,你今年十四岁,这个年龄段,[死]字太过沉重,不应该是你该去想的,也不该去思考的问题。

心有所忆曰意,意之所存,谓意已决而卓有所立者,曰志。因志而存变,谓意志虽定,而复有反复计度者,曰思。深思远慕,必生忧疑,故曰虑。疑虑既生,而处得其善者,曰智。

按此数者,各有所主之脏,心为之灵枢,诸脏为之相辅。故智者之养生,必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如此,则长生久视。

心中的所有念想,有的如天马行空,有的如异性相欢,有的如金玉满堂,有的如奇技淫巧,有的如长生不老,有的如众望所归,如此等等,皆不是无中生有。

昔日,精卫师从赤松子,道:‘西山荒漠,欲盗春春草,去往东海,虽死亦无憾哉!’赤松子默而不言,精卫请问其故,赤松子道:‘天运轮转,万物皆如池中之物,难以逾越。行迹之所住,心念之所至,皆不能隐。沂人善水,能潜入深渊底部把水玉捞起来,屿人善攀,能爬上悬崖绝壁把灵芝采下来,人的行迹,不可能做到绝对的隐蔽而不被发现。人的念想也一样,只要有了想法,绝对的隐藏想法不被发现,也是做不到的,所以,知行合一向德,才是正确的为人处世之道。’

一个人有意无意的说[死]字,心中存在念想,将会有意无意的朝这个方向发展,一个天天讲鸡鸣狗盗事情的人,很可能去盗窃,一个天天在河边走的人,很可能掉进河里。富人多数是想着怎么赚钱,因为机会来了把握的住,溺亡的人多数是会游泳的,因为不会游泳的人知道水的无情,这并非迷信和愚味。趋福避祸,以求吉利,有所为,又有所不为,方是正确的处世之道。“

质缇低着头,拔弄自己的衣角,小声道:“可是,我现在想妈妈了。“

班离一时无语,因为女儿们一提及母亲,班离也是无语,班离看到自己妻子,通常也是无语,这是班离的死穴。班离曾经甚至想过,如果他跟妻子讲讲医理和道,妻子的感观肯定和自己一样,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绵绵不绝的话,感觉跟自己相关又不相关,所以说到妻子,干脆沉默还是好点。

班离道:“你的姐姐和妹妹现在肯定很想你。夜,己经很深了,赶紧回去,睡觉去吧。“

却说班离治好王子的尸蹶之症,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