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钧静静听着孙明远的声音，茶水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升腾，窗外的光线逐渐模糊，像是连时间都被这话题牵引着，慢慢拉长了脚步。
“会长，”林钧笑着说道：
“看来您很推崇这个孩子啊。”
孙明远手指轻轻拂过茶杯的边缘，目光隐在半暗的光线里，像是在回味刚才的对话，他缓缓将茶杯放下，眼神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深意：
“你今天不但见到了他，还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这是个天大的缘分。日后要是再有机会，不妨多接触接触。你会看到更高层次的东西。”
林钧心头一震，孙明远这样的人物，说话向来滴水不漏，能让他用“更高层次”这样的词，必定有其深意。
林钧放下茶杯，略微坐直了身子，语气稍显郑重：
“还请会长指点一二。说实话，我今天和他接触那会儿，总觉得无从下手，像他这样的天才，该用什么方式打交道？”
孙明远嘴角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以指点的。那孩子喜欢独来独往，至于结交朋友，主打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随缘。”
林钧陷入短暂的沉默，思索着孙明远的话。
见林钧若有所思的样子，孙明远补充道：
“你别看他年纪小，但他看人很准。那些想着从他身上占便宜或者借他上位的人，一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林钧微微皱眉，低头细细琢磨：
“那我请他吃顿饭，表示一下今天讲解的谢意，可以吗？”
孙明远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
“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现在，你们还没熟络起来，贸然请吃饭，反而显得太刻意了。”
林钧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人情世故面对王烛这样特殊的存在，似乎都不太上得了台面。
孙明远轻轻抿了口茶，眼神飘向窗外：
“就连我现在，也不会频繁联系他，那孩子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说实话，我甚至看不到他的上限。所以这份交情，一定要好好维护。”
林钧微微一怔，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既不能过于疏远，又不能过分亲近，”
“对，”孙明远笑道：
“保持一个适当的度就够了。这种不频繁往来的交情，往往在关键时刻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林钧心里渐渐明白过来。
有些关系，看似疏远，实则比那些过分热络的交情更为珍贵。
“我明白了，”林钧郑重地点头：
“顺其自然，保持距离，等待机会。”
孙明远露出赞许的笑容：
“这么想就对了。和王烛这样的人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刻意和急功近利，最重要的就是真诚，你今天能得到他的回应，就是因为你有耐心听他讲两个小时，问的问题也都是发自内心的好奇，不是为了什么功利性目的。”
林钧心头一松，回想着今天与王烛的短暂交谈。
自己确实只是出于对文物的兴趣而提问，并无其他杂念。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茶杯中氤氲的热气渐渐散去，窗外的天色也已完全暗了下来，但林钧心里，却比之前更加清明了几分。
……
林钧送孙明远到楼下，院子里的路灯亮起，洒下一片暖黄色的光。
空气中透着夏夜的闷热，偶尔有几只虫鸣声从树丛间传来，打破夜晚的宁静，林钧感受着额头渗出的几丝汗珠，不由得松了松衣领。
孙明远的司机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车灯微微亮着，显得有些朦胧，孙明远慢悠悠地走在林钧身边，步子不快，像是还想再聊上几句。
“林董啊，”孙明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和：
“刚才说的那几批海外文物，记得多留意，有消息了随时告诉我。”
林钧点点头，目光看向远处，语气认真：
“会长放心，我每天都会关注的。只要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孙明远停下脚步，微微转过身，眼神透过昏暗的灯光，打量着林钧：
“这批文物有点复杂，时间上别太急，慢慢来。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林钧笑了笑，目光沉稳：
“我明白的，做事要稳妥。”
“嗯，”孙明远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林钧肩膀，语气柔和：
“你做事，我一直都很放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钧一直恭敬地站在一旁，时不时点头应答，孙明远看了看时间，终于不再耽搁，转身朝等候在大门口的轿车走去。
司机见状，立刻下车，替孙明远打开车门，孙明远在上车之前，又回头看了林钧一眼，目光带着些许深意：
“记住，跟那孩子打交道，要顺其自然。”
“好的，会长，”林钧轻轻挥手，目送孙明远上车。
车门轻轻关上，发动机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极为轻微。
林钧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辆车，直到它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夜晚的空气有些闷热，林钧深吸了一口气，热气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种让人发沉的感觉，他缓缓转身，走回了院子里。
院中静谧无声，只有树叶偶尔被风轻轻拂动，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林钧站在茶室外，抬头望了望天，黑色的夜幕上，星光稀疏，空气中弥漫着夏夜特有的淡淡潮湿感。
过了一会儿，林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陈术之，按下拨号键，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林董？”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
林钧轻轻笑了笑，语气平和：
“陈教授，最近我又收了几批文物，打算捐给博物馆，想请您上门来帮我鉴定一下，看看怎么安排。”
陈术之听到这话，笑声更加爽朗：
“你又买到好东西了？我还记得上次你捐的那一批，博物馆的那些人可都夸你呢。”
林钧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的东西，还是要您来看看才好，我也不敢说准。”
“行啊，没问题。”陈术之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豪爽：
“约个时间就行，我这边随时可以过去。”
林钧想了想：
“那就后天上午吧，您看方便吗？”
“没问题，我后天上午没事儿，到时候我直接去你那儿。”
“好，那就这么定了。陈教授，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都是老朋友了，还跟我客气。”陈术之笑着说道：
“等着吧，后天见。”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从孙明远的视野里掠过，像是无声的时光，缓缓流逝，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低沉的嗡鸣声，映衬着车外的静谧夜色。
孙明远靠在后座上，身子微微前倾，肘部支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着。
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舒适，温度恰到好处，凉意轻柔地拂过肌肤，乘坐在这样的顶级豪车里，按理说一切都无比惬意。
可是，孙明远却依旧觉得心里有些躁动，这份平静的舒适感，无法真正安抚他此刻的情绪，座椅皮革的质感柔软而贴合，孙明远整个人被包裹在一种无可挑剔的舒适中。但不知为何，心头那股隐隐的不安，就像夏夜里偶尔从窗外吹进来的燥热风，虽然隔着厚重的车窗，却依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孙明远的目光无意中落在放在身旁的手机上，沉默片刻后，伸手拿了起来。
解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未读消息，但孙明远没有去看，他点开微信，熟练地滑到通讯录的一个名字——王烛，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屏幕一片空白。
“还是老样子。”孙明远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朋友圈，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从来不在朋友圈发任何动态，仿佛与这个世界的社交圈格格不入，别人或许觉得他高冷，甚至有些不合群，但孙明远很清楚，王烛不是不愿意与人交流，而是更愿意同那些有智慧、有趣味、真正能跟他产生共同话题和思想碰撞的人打交道。
而这类人，又是极少的。
孙明远切换到与王烛的聊天界面，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始打字。
【最近还好吗？】
孙明远停顿了片刻，盯着这几个字，心中有些不确定。
这个问候，显得太普通，太平常了，对王烛这样的人来说，怕是没什么意义，他删掉了那行字，皱了皱眉，又打了一行。
【有空出来吃个饭？】
还没打完，又被他一字一字地删除。
来来回回写了几次，最终孙明远又将手机放回旁边。
这种感觉很奇怪，堂堂龙城商会会长，千亿身价，平时说一不二，从不患得患失，可一遇到和王烛有关的事，孙明远就会变得格外谨慎，生怕说错一句话。
那孩子的神奇之处，真的只有亲身接触才能体会，就像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每次翻开都能发现新的内容，那种感觉，让孙明远都有些上瘾。
想到林钧今天也结识了王烛，孙明远心里莫名涌上一丝不好的感觉。
他很清楚，以林钧的能力和眼光，未来必然会看出王烛更多的不凡，再以他的交际手段，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两人的关系就会更进一步。
“唉。”孙明远又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说出来有些好笑，堂堂商会会长，居然会因为一个高中生和别人产生某种竞争意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这样想。
不是说对林钧有什么不满，林钧这个人很不错，能力强，为人也稳重，可就是因为他太优秀了，才更让人担心。
那种独享的感觉，那种能从王烛身上得到特别指点的优越感，或许很快就要被人分享了。
那孩子就像一团光，每个靠近的人都想独占，却又怕他被束缚。
车子转过一个路口，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
“会长，要不要去老地方吃个夜宵？”
孙明远回过神来：
“不了，直接回家吧。”
说完，他重新靠回座椅闭上眼睛，或许是想得太多了，今天确实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