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游船,周开霁想着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便在小秦淮的坊巷内游荡起来。
此时入夜已久,坊市内的店铺却依然没有歇业的打算,街道灯火辉煌,沿街还有小贩到处吆喝物件,人流庞大商业繁荣。
如此看起来,这大耀朝的商业繁华若此,本可以创造出更大的价值,却被落后的宵禁制度打断,实在是有些浪费。
周开霁一边逛,一边赞叹,微微感觉有些口渴,便买了一份糯米甜酒和一些零嘴,只花了三文钱。
这时,他想起出门时贾敏给自己的一封银子共计五十两,于是在书店内买了一套文房四宝,又在布店内扯了两匹布,总共花费五两银子,算是回敬。
正准备打道回府,周开霁却发现街角的一个医馆外正大排长龙。
想起贾敏的隐疾,周开霁不自觉的走进了医馆。
“这位公子还请在外排队等候问诊!”
刚踏入医馆,便见衣老者端坐一方丈许的方桌之后,桌前摆有竹凳供问病之人坐诊。
但出声的并不是老医师,而是一旁侍立的药童。
周开霁看向四周,虽然很多人都对他怒目相向,但显然并没有“不识趣”的人挺身而出。
“我现在排队,要是宵禁时老先生还未诊断完,岂不倒霉?”
“不会的,我家师父从问诊到开方子通常不超过半盏茶,再有二三人,我就会挂牌,不让再人排队了!”
小童子老实认真答道。
“老先生问诊收费几何?”
“我家师父问诊和开方子免费,只收些药钱,最高也就五文钱!”
看来是义诊啊!
周开霁心中有了打算,虽然插队有损公德,但奈何他有钱就是任性,能拿钱了却排队的时间也是十分值得的。
他将没吃完的零嘴塞在药童的手中,道:“你去帮我问问你家师父,就说我愿意将这些劳苦人家的问诊钱付了,可否让我先行问诊?”
小药童天真浪漫,见有零嘴吃,便欢天喜地的向师父通报去了。
听完童子之言,正在问诊的老先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周开霁,然后低头继续写方子。
就在周开霁以为医师拒绝他的提议要离开医馆之时,
恰逢医师将正在问诊的病人处理完,他抬头道:“这位公子愿付各位药钱,可否让其先看?”
人群稀稀拉拉的冒出几句好,然后,在首位空出一个位子出来。
周开霁欣然坐上竹凳,等待医师问诊。
“公子看起来无事,为何来此找老夫问诊?”
“还未请教老先生姓名?”
周开霁照例想恭维一番,哪知对面的医者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盯着周开霁。
“呵呵,老先生所料不错,晚辈确实无病在身,而是有一位长辈身上似有暗疾,所以想求一个方子!”
“是何症状?”
“嗯~有些咳嗽...”
“还有呢?”
“......”
老者叹了口气,他觉得周开霁像是来捣乱的,于是道:“医术是对症下药,如无其他症状,回去煮一杯凉茶即可,或者明日再请病人亲自来老夫这里一趟,不收诊费!”
周开霁顿了顿,如果他没记错贾敏病逝就是明年的事了,林如海也非寿终正寝,黛玉更别说了,药罐子一个。
所以很难不让他联想到毒杀的可能。
不过他来到这个医馆也只是应激,刚想起贾敏的咳嗽,就看见这个医馆,而老者的行为又让他有些好感,也就不自觉的想要见上一见。
如今毫无收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于是他起身便要告辞。
“等下,你花了这么多钱,该有的流程也是该走的!”
老者把住周开霁的手,迫使他又坐了下来。
老者刚接触时还是一脸古井无波,而手在周开霁的脉象上停了一会儿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后世有个梗道:“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周开霁见老者脸色沉重,也不禁惊出一身汗来。
“怎么,哪里有不妥之处吗?”
老者依旧眉头紧皱,道:“无碍!”
周开霁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又道:“那您怎么一副晚辈命不久矣的表情?”
“老了,脸上的皱纹收不住罢了!”
周开霁一阵无语,道:“您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老者也宠辱不惊,没再搭理周开霁,开始在纸上写起了药方。
周开霁疑惑道:“不是说无碍吗,怎么还有药方?”
老者抬起头道:“确实无碍,但你体内好像有一股寒毒在慢慢积聚,不过这寒毒之力对你来说无伤大雅,过些时日便会散掉,这方子只不过是加速这个过程罢了!”
周开霁老脸一黑,拿过单方道:“下次麻烦老丈将话说全了!”
老者依旧是那副表情,道:“下一位!”
......
周开霁万分火急回到林府,他此刻算是确信林府内被人做了手脚了,自己刚入住几天,体内便有寒毒积聚,而在这里居住已久的林如海一家更不知已经病到什么程度了。
何志恒虽然身上虽然有些一点疑点,但他有一句话没说错,林如海现在是他身边最粗壮的一颗大树,万不可使其就这样倒了。
来不及换上常服,一路风风火火的朝林如海的书房走去。
所幸林如海一如既往的扑在公务上,并未入睡,不然又要另费一番手脚。
屋内,林如海正专心致志的处理着公务,可惜鹾政千头万绪,自周默去后又成了一团乱麻,没有线头,他也有些挫败之感...
忽然听见门子说周开霁求见,心中也倍感疑惑,于是便让门子将周开霁带了进来。
见周开霁仍穿着那件礼服,心中本来就烦闷,此时更是升腾起一丝不满......
“何事如此慌张?”
周开霁也注意到林如海的语气变化,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林如海最不喜办公被人打搅,尤其还是深夜...
所以他也就没再兜兜转转,直接将医师开具的药方递给林如海。
“叔父请看!”
林如海接过,他虽不懂药理,但闲暇之余博览群书,也看过几本著名的药书。
知道这方子上写的都是些再常见不过的药材罢了。
“怎么了?”
周开霁借机稍稍平复了呼吸,脑海中理清语序道:“今日我从集会上回来遇见一医者,是个做义诊的,他见初我时,说我无病,细诊之下又说我体内有寒毒积聚,而今天早上我又见叔母似有咳嗽等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