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近战开始了。
越来越多的绿皮生物出现在车阵前，獠牙、尖刺、除毛，有着硕大躯体的战猪，它的速度没有骏马来得快，可压迫感十足，手持长戟的自由人打心底怀疑起马车的坚固。
一个兽人战猪小子首当其冲，一路横冲直撞，狠狠地撞在立起的巨盾上，盾牌破裂，后面支撑的护卫扛不住巨力，在痛呼中倒地。
随后，它朝着人群猛冲而来，三人被撞飞。
“兽人冲进来了！”
“长戟！我们需要长戟！”
“啊啊————”
“勇士们！顶住防线！”
混乱中，中气十足的怒声盖过了所有恐慌。
莱昂纵马率先冲进了敌人阵列，精铁战斧快速地升起，又落下，划出一个个血淋淋的弧线。
一个兽人直接被砍成几段，紧接着另一个的胸膛被劈开，他无情地扭动手臂把斧子拔出，在周围左冲右突，挥洒出死亡之花。
这把锻造于奥斯特领的战斧，在兽人之间化作一股血色旋风。
护卫队长克瓦什紧随其后，一手斧头一手剑，携带基斯里夫勇士的无畏精神，疯狂捶打着任何活物，蛮荒兽人难以扛住三下。
商队骑兵和翼骑兵们迂回过来了！
在后面，骏马上的骑手几乎组成了一个楔形阵势，直直地从中央劈开敌人，如一艘船在绿色血海中乘风破浪。
所有人敬畏地看着骑兵的恐怖攻势，佣兵和护卫们的情绪被点燃，士气被振奋，高呼狂战用长戟、长矛堵住了缺口。
进退两难的局势，最先脱节的兽人战猪小子们冲到一半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
它们冲得太快了，导致被人类虾米的骑兵分割开来，而更多的小子，还远在山坡下面。
莱昂冲撞击退了一个兽人，敌人还没站稳时，他就利索地一斧子将其斩首，皮拉佐像疯子一样笑着，用膝盖撞击着另一个敌人，然后如出一辙地一枪扎进了兽人胸膛。
几个脸色苍白的翼骑兵，跟在商队骑兵身边，不停催动着涂抹红白两色的战马，像渔夫叉鱼一般挥舞骑枪，再坚强的战士也经不住长时间精神绷紧。
看得出这群溃败的翼骑兵远不如体力充沛的状态，但其攻击还是很有效，毕竟受训练的职业军人能发挥出作用。
火枪声崩响，持续有节奏的箭矢从车阵攒射，压住了兽人进攻的阵脚。
“勇士们坚持住！”
“为了基斯里夫！”
骑兵们的眼睛四处扫视，好像在寻找其他东西，但在这纷乱的混战中，依旧保持着战斗专注。
佣兵头子独自向右进攻，制造的屠杀场面令人震惊，他双手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石锤，其速度可与刀剑相媲美。
一记重击使兽人的头骨变成了一滩脑浆，第二次从侧面横扫一击打碎了敌人的脑袋，兽人从斜坡上直接飞了出去。
如果换做是一股拦路劫匪，在双重打击的这般杀戮下，恐怕早已士气崩溃。
然而这些绿皮的意志仿佛更加坚定。
它们犹豫片刻便又重新加入战斗，似乎是被战斗的热忱同样影响了一样，都蜂拥着想要挤上去和马背上的人类虾米比划比划。
但还是有几个兽人注意到了人类，于是绕过中心的屠夫们开始上山。
莱昂考量着自己的战术安排，防守还是主动出击？
现在有高地的防守优势，但向下主动冲锋能对敌人造成更多伤害。
兽人们似乎并未被上坡影响，于是他作出了决定。
“咱们上！”莱昂喊着冲了下去，维妮娅和许多骑兵响应，紧随其后。
“靠拢！我们得照顾互相的后方！”女秘警回应了，这是他们唯一战胜的机会。
下坡增加了众人的冲击力，莱昂选择一个体型最大，最显眼的兽人作为目标，它正狂呼酣战，将战斧高高举起，找准时机放低身体躲过兽人的攻击，然后回身一击，砍断了敌人的脊柱，战斧卡在骨缝中间。
维妮娅经过时，踢开了倒在地上的兽人的头颅。
另一只兽人战猪小子已经开始攻击莱昂，让他无暇顾及，长剑厄瑞波斯随即出鞘，在躲避攻击时试图保持平衡，极有可能被障碍物绊倒，比如巨石或尸体。
这只对手十分巨大，比他高一头，宽一倍，其长长的手臂能伸展很远。
兽人的脑袋顶着铁盔，猩红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嗜血，嘴里不断地流着唾泡沫，浸湿了下颚中突出的獠牙，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宰了莱昂然后吃掉。
“虾米！你宰了俺最中意的小子！”
“俺要剁了你！”
兽人的力量很强大，速度也非常快，在某一瞬间，莱昂怀疑自己是否能战胜眼前这个怪物。
他随后意识到，自己若是在这里倒下，就再也没有机会探寻困扰已久的奥秘，仿佛某种奇迹之力回应了这个想法，附魔长剑的一股能量传入莱昂的体内，驱走了全身的疲劳和恐惧，然后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兽人的一击，截住了兽人的武器开始角力，对方大得吓人的体型和力量完全不起作用。
敌人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没想到眼前的人类虾米竟能接下自己引以为傲的嘎嘎猛地砍刀。
这一秒，变得慢了起来。
战马杨达虽然以正常速度移动，但它的主人感官变得敏锐。
抽回剑刃，在敌人还没反应之前，将其斩首，随后再次快速前进，撞飞数只兽人，冲杀出一条血肉胡同。
“格伦德的大脑袋被虾米砍了！”
“头儿死了！”
“虾米强大，俺们快跑————”
下一刻，绿皮们仿佛是意识到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战胜这群人，于是乎一个兽人撒腿就逃，刹那间，余下的兽人战猪小子、地精狼骑兵都做出了决定。
兽人落荒而逃时，骑兵们在后面逐一砍倒了他们，疲惫不堪的坐骑很快就被甩在后面，但几个弩手设法射了几箭，又从后面杀死了数只绿皮。
尽管如此，有不少敌人逃出了战场，莱昂意识到，如果众人再继续追下去，很有可能被重振士气的敌人反打。
他喊着让一些试图追击的家伙停下来，还未完全脱战的众人只好作罢，任由绿皮继续溃逃。
没有太多时间说话，战场上一片狼藉，残肢、断臂和死尸，即便有马车组成的防御阵地，步兵与重骑兵仍存在鸿沟般的差距。
一仗下来，海西亚商队留下了十余条鲜活生命，超过二十人被兽人战猪小子撞伤。
有的被野猪獠牙扎入胸腔，眼看是活不过今晚了。
“倒霉，倒霉，倒霉，我是被巫婆诅咒了么！”六架运货马车或多或少遭到破坏，运送的货物或散落，或损毁，商人的内心在滴血。
“这还没到奥斯卓斯克要塞，接下来的行程可怎么办啊！”
“向达兹庆幸你的小命还在吧，你差点就失去了。”维妮娅十分不待见他。
吉姆手臂颤动，久久不能平息。
疲惫不堪的人们，背靠背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任由风拂过那带着血迹的衣摆，
莱昂牵着他的战马走来，路过一个地精的尸体，刺鼻的浓烟和烧焦的味道从地上冒出来，似乎是死于沃舍尔的火枪，尸体上没有任何痕迹表明是游骑兵弓箭或佣兵弩矢所伤。
当蹲下来仔细观察时，他发现这个地精的眼窝几乎爆裂，死相极为难看，但话说回来，没有几具尸体是好看的。
绿皮种族最低级的生物，地精哥布林，旧世界各地都有它们阴险的身影。
他走近查看另一具地精尸体，用脚将其翻转过来。
尸体的体型不过一个人类七八岁孩童，身体构造，腿非常短，胳膊非常长，头比身体大。
莱昂和自己印象中在帝国黑森林见过的地精，做一个比较，身前地上这只穿着一件更厚实的，带兜帽的皮革外衣，染成亮黄色和暗绿色。
兜帽随着翻转而落了下来，露出了脸。
地精的面容扭曲、恶毒、充满了狡诈，鼻子又长又尖，像胡萝卜一样，嘴巴里满是啮齿动物的锋利牙齿。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们那双手，粗糙而诡异的修长，指关节很突出，存在多个可弯曲的骨节。
虽然莱昂不是个研究绿皮生物的学者，他在思考着被地精扼住喉咙的情形。
这只死后的小生物看起来出奇地可怜，它那小小的、静止的形体，带着悲伤，他不由得说出口，引得旁边的女秘警十分不解。
“不就是个尸体。”维妮娅说，“好死，因为它不死的话，那么躺地上的就该是我们了。”
“是这道理。”莱昂说。
如释重负地点头，又思考另一问题，帝国境内怎么会有奇葩群体同情地精？
返回车队，不少人看他的目光带有尊敬，一仗下来，莱昂俨然具有不可忽视的号召力。
沃舍尔恶狠狠地看着马车，一边用力跺脚，一边喷脏话，战斗时马车一个轮子脱落，后板也裂开了，以至于火枪和校准装置掉了一地。
不过至少工程师自己看起来没有受伤，尽管手指已经全部变黑，脸被硝石或油污弄脏。
“你没事吧？”莱昂抛出一支水袋。
毕竟出身努恩枪炮学院的工程师，他们一直作为战线后方的保护人员来培养，很少直面战争前沿的残酷。
“感觉爽极了！兄弟，就这点绿家伙还不够看，我获取了最难得的实战数据，这很有帮助！”
“要不要我帮你收拾。”莱昂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零件。
“千万别，你这家伙没个轻重，我自己能搞定~~~”
“好。”
随后莱昂大步走到翼骑兵和护卫队长站着的地方，查看兽人的溃逃方向。
不同于塞普里奇，沃尔克斯格勒的翼骑兵整体装备更简单，翻绒皮袍的外面简单套了层护心扎甲和铜质披膊，弯刃马刀、圆盾、骑枪。
翼骑兵的装备质量，很大程度取决于当地是否富裕，显然沃尔克斯格勒的土地更贫瘠。
“已经看不到兽人了。”克瓦什望着它们逃窜的方向。
这个高大的翼骑兵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口痛饮护卫队长递来一袋鹿皮囊的格瓦斯，一副渴死鬼似的模样。
他大口喘息几下，粗暴地摇了摇头，“那就先别去想活着的，听我的，必须搜集所有绿皮尸体，一把火烧了，否则用不了一年，这片土地就会被绿皮生物占领，而且它们数量会更多。”
沃尔克斯格勒饱受绿皮部落的蹂躏，作为常年与之对抗的翼骑兵，他当然清楚其中危害。
绿皮兽人并非字面意义上的兽人，它们是一种半生物半植物的古怪造物，不需要进食，仅靠阳光就可维持正常活动的怪物，拥有极为强大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最为重要的一点，绿皮生物依靠种植来增加它们的数量。
假如春末把一只死去的兽人埋入土壤，那么盛夏，从地下会钻出三只新的兽人。
如果不是这一种族生性好斗、自相残杀，再加上智慧低下，以及其他种族日以继日地剿灭、焚烧尸体，旧世界早就成了它们的地盘。
莱昂甩掉血污，收剑入鞘，“显然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血腥味会吸引更多可怕怪物，在它们出现前，必须离开。”
“至少先烧掉一些。”翼骑兵在这方面不肯让步，“我的人能做好这件事，只需要一些帮手。”
莱昂与克瓦什对视一眼，又开口，“翼骑兵，我们很愿意帮助你，在那之前，最好先让刚才舍命救下你们的援兵知晓身份。”
“沙皇弗拉基米尔三世在上，可敬的南方帝国人，”高大的翼骑兵没有犹豫，摘下头盔，露出一头棕色短发，“在你面前的是萨曼塔夫，沃尔克斯格勒的波耶，马克西米利安-特拉斯克麾下翼骑兵连长。”
“萨曼塔夫阁下，在你的队伍中，我并没有看到沃尔克斯格勒的雪山战旗，这很值得怀疑。”克瓦什说。
翼骑兵面露愧疚，这很不寻常。
“我们让纯洁的祖国母亲蒙羞———一场战争，沃尔克斯格勒的军队———输掉了战争，即使勇敢的波耶率领着他的翼骑兵，也没能阻止一支入侵的诺斯卡战帮南下......”钢铁般的汉子声音悲呛。
佣兵头子皮拉佐感到一阵无语，“又是个坏消息。”
兽人杀了手下六个佣兵，他有点后悔出这趟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