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序曲

在意识到巴西尔似乎是认真的之后，秦端也懒得阻止了。不过，如此之多的奴隶，巴西尔一个人当然是没法全部保下来的。在警察到来之前，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东拼西凑地摇了一大堆人，这才勉勉强强地给所有人安排了去处。

“这样就可以了，”巴西尔疲惫地说，“剩下的几位只能留给警察了，愿上帝保佑他们……”

秦端不禁问道：“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这些人里面可能有不少都已经吸坏脑子了，你知道照顾他们要付出多大代价吗？”

“……这只是我的自我满足罢了，我实在无法忍受看见他们受苦。”

“那你活这么大，精神上想必受了不少摧残吧。”

巴西尔苦笑着说：“的确是。”

连同秦端在最后一个房间里发现的女孩一起，巴西尔自己还带着好几个人上了车。对于被巴西尔带走这件事，除了女孩之外，剩下的人大多既没有抗拒，也不特别欣喜，他们似乎已经丧失了感知和表达情绪的能力。

当秦端推开巴西尔家的大门时，看见的是穿着睡衣，满脸怒容的迪亚娜。

“我告诉过你要照顾好他！你怎么和他一起出……这都是什么人？！”

迪亚娜看到站在巴西尔身后的一堆人，难以掩饰惊讶之情。许多人都下意识地躲在秦端和巴西尔地身后，只有那个女孩走上前来。

她拉着迪亚娜的袖子，怯生生地问道：“您是公爵夫人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巴西尔带上了大门，将帽子放在衣帽架上。

“我们慢慢说吧，这可能关系家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半小时后，迪亚娜紧蹙着眉头，听完了巴西尔讲述的经历。

“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家里来？”迪亚娜问出了秦端也问过的问题。

“只是为了赎罪而做的，微不足道的努力。我的过去追上我了，仅此而已。”

秦端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但看表情，迪亚娜显然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就是一大笔开销了，更别说还要给他们提供矫正治疗，不然一群瘾君子放在家里还会有安全隐患。老爷，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你是比较有钱的中产阶级，不是能把钱当数字的企业执行官啊！”

“我都知道！”

巴西尔忽然站起身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抬高。

“这笔钱要养活我和他们是不够的，但如果只用来照顾他们，就足够了。一个人的性命和多个人的性命，只是简单的大小比较而已。”

“老爷，您疯啦？”

巴西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桌旁，只剩下秦端和迪亚娜面面相觑。

秦端举起双手。

“别看我，我就是个打工的，你们的家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巴西尔真的疯了吗？

临上床的时候，这个问题突兀地从秦端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迪亚娜在巴西尔的大宅里为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对于给保镖住的房间而言，这有些过于豪华了。至少在住过游骑兵旅馆以后，松软的天然绒床已经让他非常满意了。但和真正的富人住处比起来，这里又缺少一些非实用的华丽装饰，算是很符合巴西尔中产阶级的定位了。

尽管和巴西尔才见面不到一整晚，但他前后的表现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之前是患有癔症，扮演十九世纪侦探的大龄中二病；之后则是一副深沉模样，宁愿牺牲自己的生活也要救赎奴隶的活圣人。说是良心发现就扯淡了，更像精神分裂……

秦端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念头赶出脑海。

他在想什么呢？难道他也被巴西尔感染了，真把自己当侦探故事的主角了？

不管巴西尔身上发生了什么，那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把巴西尔家当做一个暂时的落脚点而已——他要提醒自己牢记这一点。

就在秦端想要关灯入睡的时候，他的门被敲响了。秦端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

秦端习惯性地提着枪去开门，结果门后却是那个金发的小女孩。他只好尴尬地收起了枪。

“有什么事？”

“没什么，骑士先生，我只是看不到你觉得很害怕。现在我安心多了。”

“那你去睡吧。”

“……”

秦端挠了挠头。他一向不擅长对付小孩子，前世和今生都是如此。上辈子他见过的小孩大多都是尖叫着满地乱爬，而这辈子则大部分是些会盘算着怎么把你大卸八块的小畜生。他还从来没想过怎么哄小孩。

“呃，你要……听个故事吗？”

女孩抱住了秦端。

“我想和你一起睡，骑士先生。那个大房间里好黑，好像监狱……”

想到自己就在几十分钟前还打算杀了她，秦端就感到莫名地不舒服。他伸出手，僵硬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行吧……所以你还想要听故事吗？”

“想。”

于是秦端把女孩抱上了床，并开始搜索“儿童睡前故事”。

“咳，好，接下来这个故事叫‘大灰狼与小猪们’。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森林里有只大灰狼，还有小猪兄弟，大灰狼想吃掉所有小猪……”

“……于是第110只小猪把房子改造成了火箭并发射到了木星，这下大灰狼傻眼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工程师真的很牛逼。”

秦端看向了身旁的女孩，她已经安静地睡着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精神有多紧绷，不知为何哄孩子入睡竟然比在战场上还累。

秦端想给女孩盖上被子，可手刚一碰到女孩的肩膀，她就嚎啕大哭起来。

“不，不要！七，五，三十七！太阳是融化的石蜡月亮，我在泥里，他们被困在泥里，他们被困在泥里，他们被困在泥里……杀人了！”

秦端判断不出来这是做了噩梦还是毒瘾发作，他的手边也没有镇静剂，只能等待她结束发作。

最后，大声的哭泣变成了轻微的啜泣。秦端轻轻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就在秦端以为这漫长的一夜将要结束时，他的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秦端打开门，看到的是如同恶鬼一样面目狰狞的迪亚娜。

“老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