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打井与打夯

这打井,也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最原始的土法打井,最低也是个用个柴油机带着钻杆往地下钻,一截一截往上接钻杆,打出水来后,再往外一边抽水,一边往里灌水来掏水井,淘干净了才灌入沙子,下入塑料管,才算大功告成。

刘延程说的打井土法,是用木杆绑上钢管,几个人抱住钢管直接往地下砸,钢管之间的连接就用铁扣件锁死,一截一截往下砸,需要两根或三根钢管的长度,大概12米至18米,就可以打通水层。所以打墙队,在圆满完成打墙任务的第二天的晚上,又架上了三角木杆子,点上夜壶灯,干了大半夜,一口水井里就开始汩汩的冒水了。随后安上一个焊接的铁压井杆子,就可以出水了。

真是个办事人!冉殿凤又一次感受到,冉庄这些憨厚实诚的社员和邻居们的热心。

房梁上好后,人员又重新打乱分成两组,以木匠和泥瓦匠为主,一组干房顶上的事情,一组干制作门窗。又是两天不到,三间新房马上就要交付竣工了。

最后一道工序是,把剩下的“三合土”平摊到屋里,用石夯砸瓷实。石夯是一件古老的建筑工具,古代砸地坪,全靠石磙和石夯。石夯是一块上部圆下部方正的石头,也有用整块全是方方正正的立方体,周围由石匠钻了圆孔,每个圆孔里都绑了绳子,每人攥着一条绳子,一起拉起,由唱夯歌的人喊着口号一起往下砸。

“五瓦斗”冉国仓和“汤娃”领着人,在干这个活。听着一阵又一阵的夯歌,听得人自己都感动了!

记得有一首夯歌是这样唱的:

同志们哪,加油干呐!

嗨哟!

不吃红薯面哪,

嗨哟!

超美赶苏联哪,

嗨哟!

共产主义早实现哪,

嗨哟!

8队刘满堂,

嗨哟!

配驴种去北水,

嗨哟!

路上下大雨,

嗨哟!

雨衣给驴披上,

嗨哟!

不怕淋自己,

嗨哟!

真是好思想,

嗨哟!

一群人就是这样唱着夯歌,笑着,喊着,把屋里地坪砸得平平整整。只等屋子晾上一段时间,等墙和屋顶、地坪干透,就可以入住新房了!要是现在,那就得是水泥和地砖做地坪,永远也见不到这样难得的劳动场面!

这场面,让旁边看热闹的冉小强都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

新房盖好后,林明华来看过几次,他在思忖着每个房间都做个木床,原来北屋的草房子里,有两张床,一个很破旧,另外一个是土胚垒起来做的床腿。所以白天上班时候,就在安皋街上转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木料。

忽然,他看见一家商铺里,摆了一堆耙方,全是新的。

什么是耙方?

就是生产队上用的一种农具,这么说吧,形状是用两根15公分见方粗的木条做的一个宽度为60公分宽的木架子,长度大概在2米2左右。农民耕地要犁地,犁地后翻上来的土块晾干后就硬了,不利于播种,所以接下来就要用这样一种叫做“耙”的农具,耙上面每隔20公分,就钉上一根30公分左右长的铁耙齿,用牛套上在地面走,牛板站到耙上,正好压着耙不至于翻车,好把那些还没有干硬的土块进行粉碎并搪平。“耙方”是还没有装上耙齿的方木摸子,做农具的一般都是选择比较硬质的木头。

林明华一看这个,太好了,回去稍微再加工下,就是做木床的好材料!

他一共买了10个耙方,一个3元,10个30元,也就是一个月工资吧。运回冉庄后,正好能做三张床,最后还剩下点木料,做了一张大饭桌。

林明华把几张床和新饭桌放到新房子里,那时,新作的房门还没有装上,害怕鸡子进屋,就在门口用苫子围了一下。

就在这两天的一个夜里,林明华忽然想到新房子里看看,外面有隐约的月光,他就没有拿手电,推开屋门,忽然发现新做好的床上,好像躺着一个女人。

“你奇怪呀,你怎么睡我们屋里来了呢?”

那女人坐起来,对着林明华说,“哦,这里原本就是我家呀!”

女人看起来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头发很长,披在肩上。窗外明亮的月光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面部黄黑,有些浮肿。林明华实在想不起来,这个人他根本不认识!

“我没有见过你,你说,你到底是谁?”

女人悠悠地说,“林相公,你别害怕,我是你妈呀!”

林明华以为她是冉庄村里哪个神经有问题的人,就说,“你看你,就这个光板床,连被子还没有呢?你不冷吗?”

她说,“不冷,门口有苫子围着。我就是来看一看,新房子建得真是漂亮!”说着,又在三间屋子里北间瞅瞅,南屋看看,还摸了摸新做的家具。

林明华有点懵,盯着这女的看。

她忽然转了一个圈,倏忽之间,人也不见了。

林明华在安皋宿舍醒来的时候,脑海中还清晰地记得,这原来是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有拿笔记事情的习惯,于是迅速拿起笔,把记忆中的这个梦记录下来,并描述了梦中那个女人的相貌和对话的过程,回冉庄的时候,他就一五一十地给冉殿凤讲了。

冉殿青也在一旁听着,听着听着就哭了,“姐呀,我林哥梦见的那个人,是咱妈呀!妈活着的时候就想盖这几间房子,如今都走了恁些年了,还记挂着我们呢!”

后来,冉殿凤也听懂得风水的人说,“新房子得住人,空得久了就容易进入不好的东西。不过,按你说的情况,这是你们自己家的人,关碍不大。等你们搬进去住以后,自然就碰不上了!”

新房子面朝西,中间作为堂屋,南北两个房间作为卧室。按照风水学的讲究,东屋门朝西,南间为上。冉申氏和冉殿青、冉小强住南间卧室,冉殿凤和林明华住北间卧室。

果然,她们住进去以后,就没有再梦到杨玉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