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华家处白水河口地段,白水河里白翘、鲫鱼成群,河里的鱼儿又不要钱,谁有本事逮来就是谁的。既改善了伙食,也收获了乐趣。林明华看到单位里的老徐,是用渔网到白水里去撒网捕鱼,也买了一条渔网。
老徐一般是星期天没事了去撒网,林明华不行,门市上没有星期天,遇到调班休息,他一般要回冉庄,不能把宝贵的时间荒废在整晌的时间上。
在冉庄的时候,有一年夏天,队长刘延程说想吃鱼,南坑里的鱼儿成堆,不好逮。
林明华说,“好办,我一会儿去给你逮,让你一顿两顿也吃不完。”
林明华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玻璃酒瓶,又拿出一个雷管,在酒瓶里装上沙子,又套上一截导火索装进去,抠了一疙瘩泥巴糊住瓶口,几分钟就做好一枚“炸弹”。
“炸弹”点着火扔到南坑里,“轰”地一声巨响,水面上溅起来4米高的浪花,被震碎鱼鳔的大小鱼儿,漂了南坑水面上一大片。
那一回,小鱼儿用油一炸,装满了一竹筛子。
在城里可不敢这样。
再说,自从中央“八七”公告发布后,林明华曾经私自持有的一把手枪都上交了,雷管那些危险玩意,也都全数扔到冉庄的南坑里喂鱼了。
问题总比办法多,林明华一琢磨,竟然无师自通,研究出了另外一套“喂窝子打鱼”的多快好省的捕鱼方法。
这个方法,需要提前制作好鱼儿爱吃的饭团儿,下班后提前选好水面先扔进去,夜晚趁吃嘴的鱼儿不防,偷偷一网撒下去,捞上来一收拾,可能就是一碗鱼儿。不过,这个方法,水大了不行,水一大,饭团都冲走了。所以,他多选择在溧河水流小的小河沟里,搞这种偷袭战。
有一回,他居然捞上了一只上当受骗的老鳖,很大,一上秤,居然有将近4斤重。
这只老鳖当然自己舍不得吃,林明华想着先将他暂时囚禁起来,改天拿到集市上还能卖点钱呢。他就用一个搪瓷洗脸盆盖着,上面还结结实实压了两块砖头,以为万无一失。结果第二天早上发现,这只老鳖已经越狱逃跑了。
后来在院内说起这事呢,正好老徐在旁边听见,吞一声笑了,“呵呵,我说呢,半夜里我和老王几个人在打牌,打到快一点,听见有动静,发现墙角里跑来一只大老鳖,我们几个人顺便逮着红焖了,整了半盆子,正好当宵夜下酒了哈!”
还有一回,一个吃嘴的娃娃鱼也不幸被俘虏,不过,林明华不懂得咋做,才能更好吃。供销社有盛酱油、醋的空大瓦缸,林明华在缸里装满水,先养起来,想听听这鱼儿是否像娃娃一样能叫出声来。
这个娃娃鱼最终还是命丧河口。
溧河乡的党高官姓李,没事的时候他会转到河口,到林明华这里闲坐聊天。有时候聊着聊着,就炸好了一盘子焦鱼儿,白翘或者鲫鱼,端上来,再配一个别的什么菜,就可以小酒喝起来了。
袁延续看到这只娃娃鱼,连声说:“啧啧,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
林明华说,“东西好,咱也不会做呀!”
袁延续说,“我会做,这玩意红焖,放上辣椒和大蒜,兑上酱油,吃住美气里狠那!”
隔三差五,林明华宿舍外边的房檐下,支起小酒桌,主打硬菜就是白水里的鱼儿。食客经常有李书记和袁部长,也有同一供销社门市部的小韩和收购门市的老高。
有时候,这些食客也不白来,有时是掂一瓶酒,有时是兑个猪头肉。
这样潇洒的日子,时间并不长,持续也就半年多吧,
盛夏中的一天,忽然两个陌生人开着一辆吉普车,来到供销社,要见一见林明华。
林明华过来见了面,不认识。
人家说,“林明华同志,你不用认识,跟我们走吧,程官营有个学习班,叫你过去报到呢!”
说着,把他推上车,一路开着,送到程官营了。
程官营是一个村庄的名字,也是一个街,溧河乡的乡政府所在地,就在这里。
林明华觉得很无辜,他已经过组织的审查,并且有了明确的结论。关于李书记的以往历史,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关键的内情。
关了7天,大概李书记扛不住压力已经招供了,就把林明华放了回来。
冉殿凤到程官营街上去接林明华的时候,林明华沮丧极了,哭丧着脸,一副毫无生机的表情。不是在乡政府里配合人家政法机关办案调查的事情,让他不开心,而是联想起来这半年多的遭遇——他觉得自己,就是这天底下最倒霉的一个人!
从拖拉机“爆缸”事故,到两条白猪殒命,还有这平白天上掉下来的的调查,其实都没有大不了的。
关键还有一件让他心疼不已的事情,他自己隐瞒了好久:他心爱的“罗马”腕表掉了。
掉到了哪里?也实在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某一天晚上去逮鱼儿撒网的时候,也许是某一天晚上喝得有点高了,还非要到大门口送那几个酒友出门?反正,不记得了。
发现手表丢了以后,好几天,林明华心疼得饭都吃不下去了,才被冉殿凤发现。
冉殿凤看着他难过的心情,就安慰他说,“掉了就掉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头我给你买一块。权当破财免灾呀!”
程官营街上,也有一个算命的。号称“周瞎子”,私下被街上群众誉为“铁算子”。
冉殿凤说,“老林,走,我带你去“周瞎子”那里,咱去坐一坐。”
林明华没有反对。
据说这个“周瞎子”,只凭来算命的报上生辰时辰,就滔滔不绝,断语如铁,不差分毫。林明华过去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详。
两人找街上的人,一路打听才知道“周瞎子”住在哪里。于是两个人走着聊着,就到了周瞎子的处所。
见到周瞎子,林明华一看,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瞎子,遂报上他的生辰八字。
周瞎子用一个指头在掌心里掐了几掐,沉吟了一会儿,就说,“这位先生,今年是润六月,你该命犯“罗侯星”。俗语说,“女怕嫉妒,男怕罗侯”。一犯罗侯,不是破财,就是生病。至于眼前,你应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小的变故——这正是“别人放树你站前,一片树叶砸下边。没枣树上打一竿,人家有事你牵连”。按照你的命相,过了今年的9月,你就阴霾散去,艳阳高照了!”
古时星命家把太阳、太阴(月)、金星、木星、火星、土星、计都星,罗侯星等九星和人的年岁相配合,以推断人的祸福吉凶。罗侯星是九星之一,也叫口舌星。主见官非、口舌、眼目之疾,女人见血光、产鬼之厄。
辞别周瞎子,林明华的心情,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很长时间,就快要不能呼吸了,忽然就被拿走了一样。
他长长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然感到,这初秋空气里,还是有一丝甜甜的味道的。
过了两个月,冉殿凤说到做到。她没有提前告诉林明华,偷偷地用自己攒的钱,到北水市的五层楼百货商场,花了200元,给林明华买了一块白金色的日本原装进口“双狮”全自动机械手表。
林明华吓了一跳,“你哪里来的钱?这手表,不便宜呀!”
冉殿凤说,“你不用管,我自己也会挣钱了,而且有的月份,不一定比你工资少。”
林明华一听,又吓了一跳。
冉殿凤这才告诉他,这几个月做了很多军帽,给了供销社的百货门市,军帽卖的很好。调到河口供销社后,林明华给冉殿凤买了一台新的“太行”牌缝纫机。冉殿凤白天上班,晚上就做军帽。这个小物件,做着快,用布省,以低于在百货站采购的的价格,供应河口供销社的百货门市代卖,光这个就赚了五十多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