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双眼,循着那消散的声源望去,忽见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身影越来越近。
司空凡定睛一看,会心一笑,那身影不是他人,正是自己。
那身影轻叹一声,握起剑指点在自己眉心处,低吟道:“魔道常乐,仙道易悲。尔不乐仙道,其欲转魔,仙复奈何!”
“死境·魔起!”
话音刚落,两股气息在两人身上缓缓迸发,于那黑影指尖幻化作黑白双鱼,两鱼相互追逐又保持着平衡。
紧随着,另一个自己不断施放气息,司空凡心中的不甘越来越浓,那皎白的鱼也逐渐被黑鱼蚕食,黑白平衡的局势不复存在。
又过半刻,两股气息已然达到顶峰,黑鱼也已是将白鱼蚕食殆尽,司空凡低眸一望,发现双臂不知何时化作缕缕星雾飘向黑影,待司空凡完全化作星雾,黑鱼身上不知何时多了白色斑点。
与此同时,司空凡脑中白光一闪而过,身体周遭的戾气不断汇聚凝作黑雾将他牢牢裹挟。
司空凡猛然睁眼,神色也与之前截然不同,此时的他目光森寒,血眸中那仅剩的纯真也已被无尽的杀意取代。
沾染血液的青丝披落于背,身上的白色柳纹袍此刻已侵染的腥黑,他望着手中流淌着的血液,心中积压已久的恨意翻涌而来,暗自腹诽,“此刻起!凡某不在为他人而活!”
司空凡攥紧手心,萦绕在周围的黑雾瞬间涌入体内,强大的灵压陡然爆发,寒霖乍起,山石震动,水花四溅。
巨大的响动回荡在洞中,洞中除他与黄怡之外再无活物,蚀骨面露狐疑,“莫非那小子活过来了?不可能!”
蚀骨停止疗伤,快速向血池走去,手中凝聚灵力随时准备施放杀招。
“怎么会?”他望着满身血红的司空凡一脸震惊。
当时他亲眼看着对方沉入湖底,怕对方不死还强行运转灵力将其扎个透心凉,而如今对方却完好如初的站在自己面前。
蚀骨此时只觉得先前那般挺可笑,长舒口气后,冷声道:“活过来?!呵,再杀一次便是!”
蚀骨划破掌心点燃精血,祭出骨幡,将刚恢复不久的灵力全注入幡中,“小子,此次看你还怎么逃!”
杏色白骨幡陡然破碎,燃起血色火焰,乍一看,碎骨聚成数柄飞刃。
“神魂绞杀!”
话音刚落,碎骨在空中划过道道流光。
司空凡眉头轻佻,抬起一手握拳,调转灵力施展功法,另一手负于身后,紧握混沌幽冥幡。
“两仪·换阴阳!”
“血炼,阵起!”
“不死经·血灵术!”
眨眼间,一阵两术在司空凡收拳时一同迸发,并且两种血术迅速运至巅峰。
蚀骨施完法,还未回过神就见一道白色灵力点在身上。
再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身处血阵之中,身上的血气也以极快的速度流逝,而那本该斩向司空凡的杀招也不约而同的飞驰而来。
“不好?!这小子有古怪!”蚀骨环顾四周,大阵内血气翻涌,戾气化形,这是血炼大阵运转至顶峰的异象。
有所发觉后,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施展身法想要逃离此地,可刚踏出阵法就被击退回去。
不知何时,司空凡身后竟出现条条血色锁链。
蚀骨大笑,自知无力回天,血炼大阵本就是他所创,一但完全激发,阵中之人的血气会顷刻流失。
他盯着司空凡,目光平静,“老夫杀孽深重,生死早已置身事外”
“不过小辈……哈哈!”
狂笑声中,蚀骨一把抓过骨幡,青丝伴随声声法诀变得花白,血气消散,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刹那间化作枯骨。
司空凡神色凝重,急忙收拢锁链,可为时已晚。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骨幡吸完蚀骨最后一丝后轰然破碎,顿时碎骨刺破锁链,重重没入司空凡体内。
司空凡赫然飞出,重重垂落在地,胸口处的碎骨再次洞穿肺腑,好在血灵术及时流转护住心脉,不然方才怕是要同蚀骨奔赴黄泉。
“老贼当真难缠,不过还好”司空凡扶着肺部,死死盯着碎落在地的枯骨,再也按耐不住喉间滚烫的血液。
司空凡躺倒在地,紧绷已久的躯体也得以短暂的松缓,疼痛已使得他的意识麻木,他服下疗伤丹,阖上双眸,静静的享受着难以寻求的松弛。
洞外寒风呼啸,雪雨霏霏,司空凡站在洞口,口中不时呼出热气,经过三月的闭关调养伤势还未完全好转。
“不知不觉已过三秋,不知山下是何情形?”司空凡轻叹一声,双眸紧盯着空中的圆月,脑海中所看到的画面依然记忆犹新,心中虽起了隔阂,但那些人毕竟是他的血亲,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更改的。
“再过些日子便下山”司空凡阖上眼眸,走到血池旁。
他望着蚀骨跪立在地的尸骨,摇了摇头,沉声道:“可惜了,若非不会炼制法器,否则倒也可以尝试炼制出柄那样的幡来”
司空凡望着一旁的黄怡面露难色,按理说蚀骨死后她也应该醒了,可自他闭关至今对方都没有半点意识。
“莫不是?!”一阵思索过后,司空凡蹲下身子,运转灵力一掌将眼前的尸骨轰碎。
闷雷响起,一道黑影划过半空,落在血池旁。
“这是?”司空凡捡起那道染了血渍的令牌,来回扫视都未曾察觉到任何异常。
又打量了会,他闭上眼催动神识,可未等神识进入令牌就遭到排斥。
“蚀骨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这令牌上的禁制还未消散?!”司空凡也看神识无法进入,遂决定强行将其破开。
他将令牌置于半空,催动体内真元反复轰击,而那令牌仍然坚如磐石丝毫不见一丝裂痕。
重新尝试几种法子,那令牌还是纹丝不动的悬于空中。
当他收回令牌,打算改日另寻时间破解时,伤口在强烈的震荡下再一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至掌心。
那令牌像活了般,亮起道道诡异的红光,司空凡摊开手掌,只见掌心的鲜血已被吸食殆尽。
他见令牌有了动静,又一次将神识,这一次神识不再受排斥很容易就进到令牌中去。
空间内,不远处黑雾迷漫,阴气环巳,不时发出金属在地上拖拽的响声,让人寒毛直立。
司空凡环视四周,不作犹豫,沉闷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此起彼伏。
他望着铁索交错的黑雾,抬手刚刚触碰,身体一倾跌入其中。
“这是?蚀骨?!”司空凡注视着前方的青年,眉头微皱,催动术法就要动手。
剑拔弩张之际,他神色诧异,青年蚀骨像是看不到自己,直愣愣的从自己身上一穿而过。
司空凡回首望向青年远去的方向,欲想弄清出了何事就见白光一闪,眼前的场景飞速变换,从画面中他看尽了蚀骨悲惨的一生。
一夜之间大权旁落,妻子背叛,师门遗弃,满门被灭这其中的一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可谓如受雷击,而这一切又恰巧都落在了眼前的青年身上,蚀骨一步步接近真相,却得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都是他视为至亲的师兄所为。
当他修为精进,携带往日仇恨杀向山门时,两人自知时日无多便将双方女儿换了身份,让父女二人自相残杀,至始至终上苍都在给他开玩笑。
司空凡望着画幕中近似疯魔的蚀骨,默声不语,两人虽有生死大仇,但此刻他对眼前的男子感到倾佩。
画面褪去,司空凡眼前的黑雾早已不见,独留蚀骨一缕残魂坐立在远处高耸的魂堆之上。
那残魂似乎感受到了司空凡的气息,眉宇微挑,低耸着脑袋注视他像是在看一位命运相同的旅人。
残魂冷笑一声后,连同座下的魂堆化作星团,带着不甘彻底消逝在空间中。
又过去一炷香,司空凡收回神识,紧紧握着手中的令牌,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一旁昏睡的黄怡身侧。
他不知是否要将对方的魂魄从令牌中取出,在空间内他从蚀骨的过往中可以确认眼前之人绝非善类,可想到那日池中的一幕,他的心中彷徨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