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富贵险中求,从龙最优。
封德彝虽不知哪条是真龙,没关系,咱们两头都下注。
不过眼看后宫得宠的妃嫔俱都帮衬着太子殿下,朝堂上能为秦王办事的所剩无几。
那老夫不妨再加个注,再说这也是圣人的意思,我也是没办法呀。
“恪儿,给为娘把饮子端过来。”
李恪赶紧取了,毕恭毕敬交到杨妃手里,怠慢不得。
“啧,有些凉了,为娘喝不得太凉的,兑一下。”
“阿娘您稍候,儿去去就回。”李恪端着壶麻溜的出了院子。
为何李恪如此恭顺,无他,阿娘怀孕了......
本还带着些许少女天真的杨妃,瞬间从对李恪的嘘寒问暖,切换成了终日慵懒。
怎么就没人告诉我,我还会有个亲妹或亲弟的?
倒不是说李恪不高兴,而是这个小家伙儿来的时候,有些不稳妥。
府里的叔伯调动的越发频繁,阿爷桌案都掀了好几回了......
在琴儿和四娘的照顾下,杨妃缓缓躺下睡去。
李恪刚松口气,忽闻府里‘咚咚咚咚’鼓声不停。
‘聚将鼓’敲在家里?
难不成......就是今日?
李恪陡然一惊,忙跑出屋外观瞧。
眼看本已寂静漆黑的秦王府,仿佛陡然活过来一般。
如果能从上空往下看,每处皆是被点亮,光亮汇聚像是火龙,直奔正殿。
等李恪众人赶到正殿时,只见殿前黑压压一片,府卫执刀披甲,列于殿前,安静中透着股肃杀之气。
“舅父,发生了何事?”
长孙无忌竟也着甲,站在殿门前。
“恪儿,你们进去吧,去见见你阿爷。”长孙无忌声音颤抖,面带悲色。
等进了大殿,才发现一众家里此时都已在此。
不知谁将李世民连床榻一起抬了来,放在中央。
李世民正在榻上痛苦的来回翻滚,地上一滩带血的污浊,应是李世民所吐。
长孙氏强自镇定道:“今日秦王去东宫赴宴饮酒,归来后腹痛难忍呕血不止,这才敲鼓传讯,以防有变。”
整个天策府让他们都快折腾成空壳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去大伯那喝酒?你怎么没死那儿呢!
气的李恪差点就爆了粗口。
冷静下来细一想反正有那件事兜底,这次应是能挺过去。
也就放下心,在旁冷眼观瞧。
‘哇’的一声,李世民又是一大口,依然伴着鲜血吐出。
“咦......真恶心。”
李恪不经意看了眼血迹,忽然定住了,他从那满是鲜血的污秽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这个东西,他认识。
转头叮嘱琴姨和四娘照顾好阿娘,丝毫不顾旁人的目光,李恪转身就走出了正殿。
越走越快,越走越气,直奔沈妃的院子。
“郡王,秦王现下如何,可是好些了?”吴峥正带一队人巡视,忽然撞见郡王,忙上前见礼。
“好什么好,正在大殿里吐血呢!”李恪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脚步不停边走边骂:“活该!”
这是骂谁呢?郡王怎么那么生气,吴峥莫名的触了霉头,只得自认倒霉,继续带队巡视。
李恪来到房前也不敲门,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恪儿,你怎么来了,怎不去正殿。”沈妃一脸平静。
“我在阿爷呕吐出的污秽中,看到了些东西。”李恪强忍着怒气道。
“大人的事,你莫管。”
“您为什么给他呀?您不是恨他吗,为什么呀?”李恪真的不理解。
“如今,你阿爷与你大伯已是难以善了,帮他就是帮我们自己;如若这次挺不过去,全府上下,恐难活命。”沈妃看着李恪,面露慈祥。
“不是跟您说了,以后......”
“如若没有以后呢!”
是啊,如果没有以后呢?你真的是李恪吗?
“那......那您就不担心被灭口吗?那个宇文颖到现在都查不出是谁的人,就那么死了,死了!死无对证!”李恪抓狂的砸着桌案。
“你阿爷不会那么做的,莫要瞎想了。”沈妃来到近前,揽住李恪宽慰着。
“不行,这事赌不起,这几日我就住在侧房,守着您!”大不了一拍两散,李恪真的心累。
往后数日,李恪皆是守在沈妃处,直到确信阿爷确无此意,这才搬了回去。
后来阿娘说,那日阿翁来了,并没有降罪太子等人。
只是轻飘飘的留下了句,以后莫再要与二郎饮酒了,说完就走了。
那日吃下的蕈,只要别太过,吐完也就好了。
圣人和太子以及朝堂上众人一看,前日还中毒吐血数升,这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朝堂?
如此一来,对天策府的逼迫日渐更甚。
直到,尉迟恭下狱。
子虚乌有的罪名就欲处死,堂堂秦王四处求告才算有了转机。
李恪坐在正殿前的台阶,正看的出神。
被人轮番的抱着,像是在击鼓传花......
刚出正殿众人就上演了全武行,宫灯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一只大手袭来,不知被谁,就一手举起,他仿佛飞上了天......
房伯伯被逐出府......
杜伯伯被逐出府......
看着眼前的冷清,曾经的熙熙攘攘恍若重现。
程咬金、秦琼联袂而来,走进了大殿。
依稀听得,说是不日就要随齐王出征,恐再无相见之日,特来见秦王最后一面。
为什么每个叔伯都那么爱拍我肩膀,明知我才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为何总要我承受的住。
远远看着有人迈进了府门,身形高大壮硕,只是衣不蔽体。
近看,满身的伤痕,渗出的血黏连着破衣。
“尉迟伯伯?”李恪不由站了起来。
尉迟恭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难看的紧。
终于,是走完了,除了舅父等寥寥几人,这偌大的天策府,清净了。
正殿里端坐的李世民,正殿门口坐在台阶上的李恪。
李世民拳头攥的紧紧的,细看,有血慢慢渗了出来。
李恪双手托着腮,百无聊赖,正跟眼眶里的小水珠,激烈的比赛。
一父一子,一前一后。
那怨气仿佛交织在了一起,翻滚着,涡旋着,直欲将天空的阴云,捅个通透。
是夜,天策府竟是混进了两个邋遢的道士,真是百闻不如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