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哦,不对,咱现在也算有身份的人。
吾乃李恪,秦王李世民的三子,庶出......好吧,算是有点儿身份的人。
此刻吾所在之处,乃是秦王府长孙王妃所居。
吾面前这个,在花前奋力刨土的二货,乃吾阿兄李承乾。
他身后那个忙着拢土的二货,乃是吾阿弟李泰。
暂且让他们先刨着,让本大王走走神。
前些日子,阿爷又哭了,好像是吾一位堂叔,叫什么李道玄的,战死了。
据阿爷哭诉,我这位堂叔带兵平叛,率兵突入敌军阵中,他的副将按兵不动,孤立无援之下被干掉了。
听说这位堂叔早年间随着阿爷东征西讨,经历大小战阵无数,可能是被阿爷冲阵的英姿所折服,所以他也酷爱冲阵。
反复横跳几次,然后就凉了......
好我的堂叔啊,跟谁学不好,非跟阿爷学那冲阵的毛病,您能有他命硬?
哎,下辈子祝您托生成刘秀吧,到那时您随便玩。
舅父还说,这次李道玄身死定有阴谋。
虽然往后他可能还得弄死我,但这次我选择站舅父这边。
开什么玩笑,主帅跟副将不合的情况下就敢上战场?
还按兵不动眼看着主帅冲阵送死?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如今人家国公之位照样稳稳当当,阿翁一点儿没有问罪的意思。
气的阿爷连上几道奏抄,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泛不起半点波澜。
为这,把阿爷委屈的又哭了一泡,幸亏长孙王妃相劝,这才止啼。
“阿三兄,你也快来拢土啊,阿兄弄来好多泥土”
奶声奶气的一句催促,打断了正在沉思的李恪。
“要么也唤吾阿兄,叫三哥也成,再连在一起喊,我就抽你。”
“哦,那三哥,你也快来拢土啊。”李泰嘴不停手不闲依然在忙活着。
“早间醒的太早,没精神,阿兄和阿弟玩吧”
李恪蹲那继续托腮走神。
说起这长孙王妃,吾名义上的阿娘。
那真是没得挑理。
为了阿爷在长安能立的稳,入宫拜见阿翁嘘寒问暖,后宫妃嫔一一问安。
每一日都如此。
天策上将府所属,有无家眷者,事无巨细,安置周到。
对内,自身勤俭有度,对包括阿娘在内的其他人,从无刁难刻薄,吃穿用度无不关照。
对几个孩子,无论是亲生或是记在名下的,一视同仁。
在李恪看来,长孙王妃相貌虽不及阿娘但也是极美。
但阿爷与她的感情,绝不仅是因她生的貌美。
可能也是李恪自身的原因,懂事的早,这几年王妃对他除了夸,就未听过一次训斥苛责。
反倒是李承乾和李泰,偶尔被制的吱哇乱叫的,每每让李恪听得于心不忍。
“阿兄,这泥土太干了,捏不得形。”
李泰满手是泥,仰着满面的泥渣子跟大哥抱怨。
“阿弟莫急,待阿兄想想。”
说罢李承乾直起身子,眼望四周寻摸了一圈。
李恪瞥了他一眼,暗自叹气,这种看孩子当保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
我擦,大傻春,你要干什么?
李恪看到李承乾忽地撩起袍子,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哈,有水啦,有水啦!三哥,快点过来帮我拌一下泥土。”
李泰兴奋的手舞足蹈,李承乾一脸的得意洋洋。
“NMD,我还是高看了你们这两个,蠢货!”
这一刻,李恪觉得自己闪避的身法,闪出了残影......
“从今往后,我要再跟这两个蠢货搅合到一块玩,我特么就是狗!”
李恪气急败坏的抖着衣袖,扭头就往长孙王妃屋里走去。
片刻功夫,连带着杨妃等人簇拥着长孙王妃走了出来。
还别说,李承乾这手是真的巧,那小马捏的惟妙惟肖。
可那也不是你李泰亲昵的把它贴脸上的理由啊!
“几位妹妹,该用午膳了,姐姐还有些事,吾等改日再聚”
长孙王妃面上依旧是四平八稳,和颜悦色的下了逐客令。
不消片刻,李恪就在柳四娘的帮忙下换好了衣衫,坐在阿娘身边享用午餐。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惨叫,李恪不禁边吃边感叹。
长孙王妃,养气的功夫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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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申时,柳四娘会牵着李恪的手送他去探望沈妃。
说起来,这府中照顾李恪最细致入微的,那就得是李恪的乳母--柳四娘。
乍一听乳母二字,李恪本能的以为这行业的从业者至少也是三十多岁。
然而他还是想茬了。
古时贵族尤其是皇家,在乳母的选择上标准是真的高,总结起来就是......嗯
精选初道牛...牛初乳,此为其一。
器量大,此为其二。
相貌无需极佳,但也不能丑,怕吓着婴孩,此为其三。
其四便是身体康健,哪怕入府之后,如有染病,大病辞退,小病在养病期间不可接触孩子。
以上四点缺一不可,所以有些人,不止一个乳母。
这般说来四娘其实跟府里的侍女年岁差不多,相貌确也是中上之姿。
四娘为人干练,做事麻利,能伺候李恪这么乖巧懂事的贵子,家中郎君既放心,府中给的钱财也不少,她很知足。
唯一觉得对不起小李恪的,就是断奶太早了些,虽然李恪一直都强调这并不是她的错。
迎面走来一队护卫,顶盔掼甲,说不出的威风。
就是那个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四娘身上瞟,嘴里有的没的念叨着什么。
“左,右,左,右......”
头前带队的护卫长也是个奇葩,估摸是个大嗓门儿的,距李恪与四娘尚有十步开外,竟然就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于是在护卫长过来行礼的时候,四娘抡圆了胳膊,给他来了记响亮的耳光,那气势看的李恪都心惊。
护卫长吃痛之下大呼:“左右左。”
这个人不一般呐,是个人物。
李恪伸出大拇指:“敢问将军大名”
护卫长叉手施礼:“天策上将府麾下,仁勇校尉吴铮,见过郡王。”
“免礼,吾观吴校尉孔武有力,劳烦明日下差之后,来寻本王,用你办点事”李恪仰头看着护卫长,一脸的天真无邪。
“但凭郡王差遣,那个......斗胆一问,是何差遣?”护卫长莫名有些心慌。
“府内那个演武场知道吧?吾要在房外布置几个那种木桩,嗯,就五个吧,劳烦校尉了。”
护卫长长松一口气:“不麻烦,郡王且安心,此等小事,待明日下差,属下就带人给您办妥当”
“区区小事,你一人足以,其他人就不必了。”李恪面色不变,依旧天真无邪。
其余护卫纷纷低头,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记住啊吴校尉,要一根粗的,四根细些的,怎么布置到时我说与你听”
目送远去的护卫,李恪大声提醒着,远处护卫长回身施礼,带队去了下一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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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段插曲,二人终是来到了沈妃的居所。
如今已是深秋,不大的院内,落叶斑驳,无奴婢听用,只余残花二三。
待四娘回返,李恪迈步来到屋内。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一声轻喝,宛若铃音。
“大胆,吾乃二郎真君显圣,大郎还不快快服药。”一句回应,奶声奶气。
一大一小两个人,相视一笑,隔案而坐。
李恪面前的女子,便是二哥李宽的生母--沈妃。
沈妃有着江南女子温婉秀雅的特质,双眉修长如画,目似清泉。
平日里手不释卷,通诗文擅绘画,案前端坐隐然有着一股书卷气,更做的一手好糕点。
唯独,性格太过清冷。
李恪记得那年他们三个被群臣抱着传阅不久,李宽和李泰就被阿翁下旨分别过继给了五叔李智云和三叔李玄霸。
按说这两位叔父英年早逝,过继不过是走个形式,却能让阿爷的子嗣中平白多了两个亲王爵,是一种恩宠。
然而,李泰依然养在府中,二哥李宽却被送进了宫里。
“姨娘啊,您怎么把墙上的画都摘了,光秃秃让人看着怪凄凉的”伴着喷出的食物残渣,李恪边吃边问道。
“看着无趣了些,摘了也好”沈妃一脸淡然,拿出帕子给李恪擦拭着小脸。
眼看一碟糕点下肚,李恪伸手要拿另一碟。
一只莹莹玉手映入李恪的眼帘,皓腕如雪,手指修长纤细,如玉笋芽般透骨。
李恪打赌,放在上一世,也从未见过如此美的手。
然后,他的爪子就被这玉手拍了下来。
“恪儿,这两种糕点不可混食,吃了可是会闹肚子的”沈妃温柔擦拭着李恪的脸蛋,笑着说。
“那先留着,等我先缓缓再吃。”李恪从善如流,喝了口水压一压食。
‘啪’脑袋挨了一记。
“教你个乖,这两个糕点里用了两种不同的蕈,混食可是会中毒的”
沈妃很认真的看着捂头的李恪,说完又去取来还未用的,让李恪仔细验看。
“哎,这府上的吃食,多是蒸煮,什么都是一通乱煮,等我大了,给您炒菜尝尝,好吃的紧。”
李恪受够了唐时的饭食,现下连盘炒鸡蛋也是奢望。
也别指望指使人做,他就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有些事只能藏着,说不得。
除了面前的沈妃。
自从李宽被送走以后,除每日来扫撒一通的奴婢,平日里少有人来,连侍奉的婢女也尽都打发了。
能说上话的,也就李恪母子寥寥几人。
墙上那些画,不仅摘了,还烧了,包括她曾为李世民作的画像在内。
因为养在宫里的二哥,夭折了。
李恪与沈妃。
一个身在大唐,魂自现代,回不去。
一个魂牵九幽,身困囹圄,寻不得。
两个孤独的人,就此成了忘年交。
“从今往后,我要开始习武了。”李恪叹道。
他既没有特殊之处,也不能语惊四座,更不是全知全能。
这是李恪想了许久,现下唯一可以做的事。
“学甚的武,你才多大,不如去与你兄弟玩耍。饿了,就来混些糕点。”
瞧着李恪那小胳膊小腿的,沈妃不禁莞尔。
“没得意思,上午承乾还尿了我一道。”说完李恪下意识的甩了甩衣袖。
“那跟着姨娘识些字,不然,画上一些画也是好的,何苦受那些罪。”沈妃还是有些担心,生怕李恪吃苦头。
“我想靠它护住身边的人,诗词歌赋,护不住。”
那个梦,禁卫的刀,内侍的手,还有缠绕在脖颈的白绫,如同梦魇,困了李恪有三载。
“我都抓好壮丁了,待明日就操练起来。沈姨娘,且看我神功大成,横扫八荒!”
此刻,站在沈妃桌案上的李恪,中二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