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边人 两三事

我。

哦,不对,咱现在也算有身份的人。

吾乃李恪,秦王李世民的三子,庶出......好吧,算是有点儿身份的人。

此刻吾所在之处,乃是秦王府长孙王妃所居。

吾面前这个,在花前奋力刨土的二货,乃吾阿兄李承乾。

他身后那个忙着拢土的二货,乃是吾阿弟李泰。

暂且让他们先刨着,让本大王走走神。

前些日子,阿爷又哭了,好像是吾一位堂叔,叫什么李道玄的,战死了。

据阿爷哭诉,我这位堂叔带兵平叛,率兵突入敌军阵中,他的副将按兵不动,孤立无援之下被干掉了。

听说这位堂叔早年间随着阿爷东征西讨,经历大小战阵无数,可能是被阿爷冲阵的英姿所折服,所以他也酷爱冲阵。

反复横跳几次,然后就凉了......

好我的堂叔啊,跟谁学不好,非跟阿爷学那冲阵的毛病,您能有他命硬?

哎,下辈子祝您托生成刘秀吧,到那时您随便玩。

舅父还说,这次李道玄身死定有阴谋。

虽然往后他可能还得弄死我,但这次我选择站舅父这边。

开什么玩笑,主帅跟副将不合的情况下就敢上战场?

还按兵不动眼看着主帅冲阵送死?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如今人家国公之位照样稳稳当当,阿翁一点儿没有问罪的意思。

气的阿爷连上几道奏抄,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泛不起半点波澜。

为这,把阿爷委屈的又哭了一泡,幸亏长孙王妃相劝,这才止啼。

“阿三兄,你也快来拢土啊,阿兄弄来好多泥土”

奶声奶气的一句催促,打断了正在沉思的李恪。

“要么也唤吾阿兄,叫三哥也成,再连在一起喊,我就抽你。”

“哦,那三哥,你也快来拢土啊。”李泰嘴不停手不闲依然在忙活着。

“早间醒的太早,没精神,阿兄和阿弟玩吧”

李恪蹲那继续托腮走神。

说起这长孙王妃,吾名义上的阿娘。

那真是没得挑理。

为了阿爷在长安能立的稳,入宫拜见阿翁嘘寒问暖,后宫妃嫔一一问安。

每一日都如此。

天策上将府所属,有无家眷者,事无巨细,安置周到。

对内,自身勤俭有度,对包括阿娘在内的其他人,从无刁难刻薄,吃穿用度无不关照。

对几个孩子,无论是亲生或是记在名下的,一视同仁。

在李恪看来,长孙王妃相貌虽不及阿娘但也是极美。

但阿爷与她的感情,绝不仅是因她生的貌美。

可能也是李恪自身的原因,懂事的早,这几年王妃对他除了夸,就未听过一次训斥苛责。

反倒是李承乾和李泰,偶尔被制的吱哇乱叫的,每每让李恪听得于心不忍。

“阿兄,这泥土太干了,捏不得形。”

李泰满手是泥,仰着满面的泥渣子跟大哥抱怨。

“阿弟莫急,待阿兄想想。”

说罢李承乾直起身子,眼望四周寻摸了一圈。

李恪瞥了他一眼,暗自叹气,这种看孩子当保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

我擦,大傻春,你要干什么?

李恪看到李承乾忽地撩起袍子,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哈,有水啦,有水啦!三哥,快点过来帮我拌一下泥土。”

李泰兴奋的手舞足蹈,李承乾一脸的得意洋洋。

“NMD,我还是高看了你们这两个,蠢货!”

这一刻,李恪觉得自己闪避的身法,闪出了残影......

“从今往后,我要再跟这两个蠢货搅合到一块玩,我特么就是狗!”

李恪气急败坏的抖着衣袖,扭头就往长孙王妃屋里走去。

片刻功夫,连带着杨妃等人簇拥着长孙王妃走了出来。

还别说,李承乾这手是真的巧,那小马捏的惟妙惟肖。

可那也不是你李泰亲昵的把它贴脸上的理由啊!

“几位妹妹,该用午膳了,姐姐还有些事,吾等改日再聚”

长孙王妃面上依旧是四平八稳,和颜悦色的下了逐客令。

不消片刻,李恪就在柳四娘的帮忙下换好了衣衫,坐在阿娘身边享用午餐。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惨叫,李恪不禁边吃边感叹。

长孙王妃,养气的功夫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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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申时,柳四娘会牵着李恪的手送他去探望沈妃。

说起来,这府中照顾李恪最细致入微的,那就得是李恪的乳母--柳四娘。

乍一听乳母二字,李恪本能的以为这行业的从业者至少也是三十多岁。

然而他还是想茬了。

古时贵族尤其是皇家,在乳母的选择上标准是真的高,总结起来就是......嗯

精选初道牛...牛初乳,此为其一。

器量大,此为其二。

相貌无需极佳,但也不能丑,怕吓着婴孩,此为其三。

其四便是身体康健,哪怕入府之后,如有染病,大病辞退,小病在养病期间不可接触孩子。

以上四点缺一不可,所以有些人,不止一个乳母。

这般说来四娘其实跟府里的侍女年岁差不多,相貌确也是中上之姿。

四娘为人干练,做事麻利,能伺候李恪这么乖巧懂事的贵子,家中郎君既放心,府中给的钱财也不少,她很知足。

唯一觉得对不起小李恪的,就是断奶太早了些,虽然李恪一直都强调这并不是她的错。

迎面走来一队护卫,顶盔掼甲,说不出的威风。

就是那个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四娘身上瞟,嘴里有的没的念叨着什么。

“左,右,左,右......”

头前带队的护卫长也是个奇葩,估摸是个大嗓门儿的,距李恪与四娘尚有十步开外,竟然就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于是在护卫长过来行礼的时候,四娘抡圆了胳膊,给他来了记响亮的耳光,那气势看的李恪都心惊。

护卫长吃痛之下大呼:“左右左。”

这个人不一般呐,是个人物。

李恪伸出大拇指:“敢问将军大名”

护卫长叉手施礼:“天策上将府麾下,仁勇校尉吴铮,见过郡王。”

“免礼,吾观吴校尉孔武有力,劳烦明日下差之后,来寻本王,用你办点事”李恪仰头看着护卫长,一脸的天真无邪。

“但凭郡王差遣,那个......斗胆一问,是何差遣?”护卫长莫名有些心慌。

“府内那个演武场知道吧?吾要在房外布置几个那种木桩,嗯,就五个吧,劳烦校尉了。”

护卫长长松一口气:“不麻烦,郡王且安心,此等小事,待明日下差,属下就带人给您办妥当”

“区区小事,你一人足以,其他人就不必了。”李恪面色不变,依旧天真无邪。

其余护卫纷纷低头,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记住啊吴校尉,要一根粗的,四根细些的,怎么布置到时我说与你听”

目送远去的护卫,李恪大声提醒着,远处护卫长回身施礼,带队去了下一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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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段插曲,二人终是来到了沈妃的居所。

如今已是深秋,不大的院内,落叶斑驳,无奴婢听用,只余残花二三。

待四娘回返,李恪迈步来到屋内。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一声轻喝,宛若铃音。

“大胆,吾乃二郎真君显圣,大郎还不快快服药。”一句回应,奶声奶气。

一大一小两个人,相视一笑,隔案而坐。

李恪面前的女子,便是二哥李宽的生母--沈妃。

沈妃有着江南女子温婉秀雅的特质,双眉修长如画,目似清泉。

平日里手不释卷,通诗文擅绘画,案前端坐隐然有着一股书卷气,更做的一手好糕点。

唯独,性格太过清冷。

李恪记得那年他们三个被群臣抱着传阅不久,李宽和李泰就被阿翁下旨分别过继给了五叔李智云和三叔李玄霸。

按说这两位叔父英年早逝,过继不过是走个形式,却能让阿爷的子嗣中平白多了两个亲王爵,是一种恩宠。

然而,李泰依然养在府中,二哥李宽却被送进了宫里。

“姨娘啊,您怎么把墙上的画都摘了,光秃秃让人看着怪凄凉的”伴着喷出的食物残渣,李恪边吃边问道。

“看着无趣了些,摘了也好”沈妃一脸淡然,拿出帕子给李恪擦拭着小脸。

眼看一碟糕点下肚,李恪伸手要拿另一碟。

一只莹莹玉手映入李恪的眼帘,皓腕如雪,手指修长纤细,如玉笋芽般透骨。

李恪打赌,放在上一世,也从未见过如此美的手。

然后,他的爪子就被这玉手拍了下来。

“恪儿,这两种糕点不可混食,吃了可是会闹肚子的”沈妃温柔擦拭着李恪的脸蛋,笑着说。

“那先留着,等我先缓缓再吃。”李恪从善如流,喝了口水压一压食。

‘啪’脑袋挨了一记。

“教你个乖,这两个糕点里用了两种不同的蕈,混食可是会中毒的”

沈妃很认真的看着捂头的李恪,说完又去取来还未用的,让李恪仔细验看。

“哎,这府上的吃食,多是蒸煮,什么都是一通乱煮,等我大了,给您炒菜尝尝,好吃的紧。”

李恪受够了唐时的饭食,现下连盘炒鸡蛋也是奢望。

也别指望指使人做,他就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有些事只能藏着,说不得。

除了面前的沈妃。

自从李宽被送走以后,除每日来扫撒一通的奴婢,平日里少有人来,连侍奉的婢女也尽都打发了。

能说上话的,也就李恪母子寥寥几人。

墙上那些画,不仅摘了,还烧了,包括她曾为李世民作的画像在内。

因为养在宫里的二哥,夭折了。

李恪与沈妃。

一个身在大唐,魂自现代,回不去。

一个魂牵九幽,身困囹圄,寻不得。

两个孤独的人,就此成了忘年交。

“从今往后,我要开始习武了。”李恪叹道。

他既没有特殊之处,也不能语惊四座,更不是全知全能。

这是李恪想了许久,现下唯一可以做的事。

“学甚的武,你才多大,不如去与你兄弟玩耍。饿了,就来混些糕点。”

瞧着李恪那小胳膊小腿的,沈妃不禁莞尔。

“没得意思,上午承乾还尿了我一道。”说完李恪下意识的甩了甩衣袖。

“那跟着姨娘识些字,不然,画上一些画也是好的,何苦受那些罪。”沈妃还是有些担心,生怕李恪吃苦头。

“我想靠它护住身边的人,诗词歌赋,护不住。”

那个梦,禁卫的刀,内侍的手,还有缠绕在脖颈的白绫,如同梦魇,困了李恪有三载。

“我都抓好壮丁了,待明日就操练起来。沈姨娘,且看我神功大成,横扫八荒!”

此刻,站在沈妃桌案上的李恪,中二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