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明月如盘,静静悬浮在空中。
兰若小尼姑蹑手蹑脚的来到小院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并无人跟随,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后,武媚娘将大门打开,兰若闪身进了门。
两人进屋后,武媚娘正要开口询问,忽见兰若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蹙眉道:“这是她打的?”
兰若气哼哼道:“是啊,她身边伺候的尼姑都走了,一直在发脾气,我刚一回来,就挨了她一巴掌。”
随即,脸上露出兴奋地表情。
“娘子,您怎么做到的?我才离开两天,寺里就变了天,大家都在夸你的好。”
武媚娘坐在椅上,从袖中取出一颗金珠,轻轻道:“我母亲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拿去吧,这是你的。”
兰若嘻嘻一笑,过去将金珠抓在手心。
“还不止这样吧,我都听说了,那些凶巴巴的武侯都开始偏向您,还不准萧氏的东西进寺。”
武媚娘淡淡道:“这事改日再跟你说,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兰若从怀里取出一瓶酒,摇了摇酒瓶,眉飞色舞道:“娘子,你听。”
酒瓶并未发出声音,说明酒已经被喝完了,武媚娘点点头,道:“你遇到他了?”
兰若道:“对啊,总算遇到许昂备身了,他得知您记挂着他,非常高兴,还说会找机会来看您。”
许昂是礼部尚书许敬忠的儿子,也是李治身边的一名千牛备身。
当初武媚娘刚进感业寺时,许昂还是右候卫一名旅帅,负责感业寺的宿卫工作。
许昂好酒,武媚娘便投其所好,花费数月时间,酿制了这种蜜酒,成功获得他好感。
本来要进一步发展关系,许昂却突然被调到了千牛卫,让武媚娘一番辛苦化为泡影。
武媚娘当然不肯死心,经多方打探,得知许昂负责驻守的辖区,距离太医署很近。
没有亲族的支援,她无法离开感业寺,只能利用其他尼姑,帮她传信给许昂。
后来兰若病重,她悉心照料,获得小尼姑的忠心。
然而,感业寺长期被萧才人掌控,兰若因忠于她,受到萧才人刁难,无法离开感业寺。
武媚娘便让兰若背叛自己,投靠萧才人,再找机会生病,带上她酿制的蜜酒,去寻许昂。
只可惜,兰若之前出去了好几次,都没能碰到许昂,谁曾想,这次却成功了。
武媚娘听完此事后,却显得很平静。
兰若奇道:“娘子,你不高兴吗?”
武媚娘微笑道:“怎么会?不过我现在有更好的帮手,用不着他了。”
许昂与她关系太浅,并不值得信任,她已决心将希望放在长孙诠身上。
“兰若,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以后你不用做这种事了。”
兰若惊喜道:“娘子,那我能回到你身边吗?”
武媚娘眸光闪动,道:“现在我虽局面好转,但萧玲那贱人,肯定还会有动作,你继续待在她身边,帮我探听消息。”
兰若嘟囔道:“好吧。”
……
长孙诠正在看武媚娘的信。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武媚娘写给李治的信,是一首情诗。
诗名如意娘,历史中,武媚娘正是凭着这封信打动了李治,所以长孙诠并不担心这封信能否奏效。
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信送给李治。
其实这事不难,随便找一个内侍,用钱帛贿赂,便有很大机会成功。
然而,若出现意外,向武媚娘施恩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还容易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长孙诠才细细思索着最稳妥的法力,尽量杜绝意外。
这时,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介入,武媚娘会如何把这封信送给李治。
次日天明,长孙诠在晨鼓和寺庙的报晓声中醒来。
早膳是一顿水盆羊肉,饱餐一顿后,便出发去上衙了。
平康坊距离皇宫城很近,他从不骑马,又因后世习惯,不带随从。
沿着大街一路向北,很快来到朱雀门,正要进门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和呼喊声。
转头一看,却见程处立策马奔来,脸上带着狂喜之色。
“四郎,四郎,哈哈,我升迁啦!”
程处立的声音几乎都传到宫门里面去了,引起不少官员侧目。
众人一瞧,原来是程咬金的儿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长孙诠待程处立来到跟前,方才笑道:“你迁到哪了?”
程处立眉飞色舞道:“千牛备身,皇家卫率!”
千牛备身是正六品上阶,程处立之前的左屯卫旅帅是从六品上阶,相当于连升两级。
而且千牛卫是皇帝最信任的侍卫,能够侍立朝堂,同品级的侍卫中,千牛卫无疑要高人一等,难怪程处立这般兴奋。
两人一起穿过朱雀门,行走在御桥上。
程处立兴奋难掩,不用长孙诠询问,便将自己升职的原因说了。
原来昨天晚上,李治亲自去卢国公府探望程咬金,程处立也随侍在旁。
程咬金最近没有上朝,所以向李治问起李鸿泰的事。
两人谈论到李鸿泰身份时,程处立想起长孙诠先前的推论,便插嘴说:“陛下,那李鸿泰应该是一名马球手。”
程咬金瞪眼道:“休得在陛下面前胡言,还不退下?”
李治却倍感兴趣,笑道:“说说看,为何认为他是马球手?”
程处立便把长孙诠的推论说了。
他是个坦荡性子,末了还补充道:“这些都是长孙承业说的,并非我瞧出来的!”
李治微笑道:“程公,你这个儿子坦荡磊落,朕很喜欢,能不能把他借给朕做侍卫?”
程咬金忙道:“犬子年纪还小,行事莽撞,只恐难当大任。”
李治笑道:“先帝十六岁时,就曾带兵去救隋殇帝,好儿郎何必计较年龄,就这样罢!”
于是,程处立便成为李治身边一名千牛备身。
“四郎,我这次能升迁,多亏了你,晚上下衙后,我请你去清风楼吃一顿好的!”程处立笑呵呵道。
长孙诠微笑道:“圣人说的很清楚,他欣赏的是你坦荡磊落的性子,并非你能瞧出李鸿泰身份,所以你不必谢我。”
程处立一张黑脸难得红了红,嘟囔道:“总而言之,没有你对我说那些话,我也升不了职,晚上我去找你。”
说完摆摆手,与长孙诠分开,大步朝千牛府去了。
西内苑,左候卫署。
长孙诠刚进公房,便见陆展已站在门外等候。
“将军,末将发现了一件怪事。”
长孙诠进屋后,陆展将门关好,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何事?”长孙诠抬头问。
“您知道感业寺中有一名叫兰若的小尼姑,曾去太医署就医过吗?”
长孙诠点点头:“嗯,我知道这事。”
陆展沉声道:“此人是萧才人的人,所以卑职怀疑她去太医署,另有目的,于是暗中打探,发现她暗中与一名千牛卫见过面。”
长孙诠目光一闪,道:“那千牛卫叫什么?”
“许昂!”陆展道:“此人是礼部尚书许敬忠的儿子,而且曾在西内苑任职,宿卫过感业寺。”
“后来卑职又打探到,许昂在感业寺时,竟与武才人关系极佳。”
长孙诠脑中一闪。
难道兰若并未背叛武媚娘,而是武媚娘派她去找许昂?
进一步想,武媚娘也许正是想通过许昂,将自己在感业寺的凄惨境遇,告诉李治。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正因许昂帮过她,武媚娘后来才对许家恩宠有加。
许敬忠晚年贪污受贿,穷奢极欲,却依然富贵不减,官路通畅,一直活到八十一岁,算得上安度晚年,只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长孙诠拍了拍陆展肩膀,笑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记得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陆展道:“卑职遵命。”告退离开。
长孙诠在屋中来回踱步,心中很快有了一个主意。
既然武媚娘让许昂做此事,他也可以效法,让一名千牛卫来做此事。
想到千牛卫,程处立那张黑脸,便浮现在他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