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编
近百年中国史学的前期

第一章
史籍的撰述

第一节
当代史的撰述

史学本来以现代为重要,治明史的人常感觉到野史太多,而治清史的人却常感到野史太少。在近百年中,其局部纪述现代史事的,有魏源《圣武记》十四卷。源观察力极为锐敏,组织力亦颇高,书中所述虽有失实,但在这一个时期中,却不得不算是一本很好的著作了。其《自序》有云:“荆、楚之南有积感之民焉,生于乾隆征楚苗之前一岁;中更嘉庆征教匪征海寇之岁,迄十八载,畿辅靖贼之岁始贡京师;又迄道光征回疆之岁,始筮仕京师。京师掌故海也,得借观史馆秘阁官书及士大夫私家著述故老传说,于是我生以后数大事,及我生以前上迄国初数十大事,磊落乎耳目,旁薄乎胸臆,或涉兵事,或不尽涉兵事,有得即书,未遑著述。”由此,知源对史料的搜集是颇费苦心的。

太平天国的兴起和灭亡,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而记述曾国藩、李鸿章等用兵始末的,有王闿运《湘军志》十六卷。闿运曾佐曾国藩幕,然系文人,缺乏史德,对于史实往往以爱憎为颠倒,常有故意歪曲的地方。郭昆焘、嵩焘弟兄,曾经逐条签驳,著《湘军志评议》,这部书的不可信任由此可见了。但闿运文学修养极好,故其书文采斐然,称誉的人仍然极多,且称为唐后良史第一。

《湘军志》的曲笔既为当时所不满,且其书中对曾国荃的战绩完全加以抹杀,乃由国荃命王定安更为之。定安为曾国藩弟子,与国荃及李鸿章均熟识,对于湘军、淮军的战绩,耳闻目见,知道得尤为清楚,在史料收集上,亦曾费很大的苦心。其《自序》中说:“及壮,佐曾文正公戎幕,从今宫太保威毅伯游者二十余年,湘中魁人巨公什识八九,其他偏裨建勋伐者不可胜数,东南兵事,饫闻而熟睹之久矣。其后宦游天津,稍习淮军将帅,而湘阴左文襄公及今陕甘总督茶陵谭公、新疆巡抚湘乡刘公,抄录西北战事,累百数十卷,先后邮书见畀。最后从云贵总督新宁、湘乡两刘公家,得其奏章遗稿,于是又稍知滇黔越南轶事。自咸、同以来,圣主之忧勤,生灵之涂炭,将帅之功罪,庙谟之深远,上稽方略,下采疆臣奏疏,粲然毕具;而故老之流传,将裨幕僚之麈谭,苟得其实,必录焉;其或传闻异辞,疑信参半者,宁从阙疑,非真知灼见,不敢诬也。”其书名《湘军记》,凡二十卷。论断叙述,亦颇公平。在史学上的价值,似较《湘军志》为胜。

在这个时期中,历史著述除上列三书外,更有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二百卷、朱孔彰《中兴将帅别传》三十卷。元度书虽自具别裁,然所述颇为简略,孔彰书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