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茂?”
李重俊与杨妃讶异地对视一眼。
“我出去看看。”李重俊说完便掀起车帘走了出去。
杨妃趁着车帘被掀起的瞬息,看到了双眼通红,脸色煞白的温王李重茂。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李重茂惊慌失措的那一刻,杨妃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悬了起来。
“重茂,怎么了?”马车外传来李重俊的问话声。
“三兄,救我!”李重茂带着哭腔的声音钻入杨妃耳朵。
毕竟是郎君的弟弟。
她与郎君成婚这么些年来,重茂视兄嫂如母,对她一直礼遇甚佳。
郎君未回头之前,每当她心情郁闷之时,都是重茂哄她开心,那是真正的视她如家人。
此时听到重茂恐惧、哀求的声音,杨妃再也坐不住了,掀起车帘一角:“郎君,让重茂上车来说。”
瘦小的李重茂,蜷缩在李重俊身前,颤颤巍巍地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这个噩梦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
李重茂原以为只是一个梦,没想到昨晚因夜急醒来之后,噩梦居然成真了。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状若厉鬼,手里提着一个裹着白布的人头,那鲜红还在一滴一滴地滴落。
他躲在梁柱之后偷窥人影,蓦地人影突然消失不见,当他四下寻找之时,一张獠牙墨瞳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李重茂顿时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狠狠揪住,悬在半空,脑门一凉当即昏迷过去。
但是在他昏迷的那一瞬间,他隐约听到:“吃了他!”三个字。
当再次醒来之后,已经日上中天,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寝殿床榻上,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普通至极的噩梦。
“三兄,真的不是梦,那恶鬼是真的!”李重茂紧紧抓着李重俊的手臂,声音哀泣。
李重俊与杨妃面面相觑,对李重茂所讲述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
不过现在不是反驳的时机,李重俊安抚道:“没事,有三兄在。我们先去相王叔那里,今晚你来卫王府安寝。”
也许是见到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李重茂的惊慌失措的心渐渐平息了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
已经午时了。
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陆陆续续出现在街道上。
尽管李唐皇族在武周时期历经了残酷的屠戮,使得宗室十不存一,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就如李隆基眼前这位相貌堂堂、儒雅如风的中年男子。
他就是李唐宗室硕果仅存的皇族,成纪郡王(后续内容以他后来的封号‘成王’称呼)李千里,其父便是太宗之子吴王李恪。
李千里之所以能成功躲过武则天的屠刀,并不是他有卓越的才华。恰恰相反,正因为他是一个只会谗言媚上的酒囊饭袋,武则天才开怀大恩,让他活到了现在。
这也是李显放心让他担任左金吾卫大将军的根本原因。
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光看表面,李千里还算是一个儒雅刚正之人。
只要他一开口,偏躁无才的行事风格便暴露无遗。
伸出一只手拍拍李隆基的肩膀,笑道:“阿瞒,相王可在宴厅内?什么时候来伯父府中做客,正好教教我新买的胡姬音律。”
李隆基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正准备敷衍两句,旁边站着的临淄王妃不悦地讥讽道:“请临淄王教一个胡姬音律,恐怕也只成王说的出口。”
“啊……”李千里一脸尴尬。
“怎么对伯父说话呢?”李隆基心里虽然很凉爽,但脸色却阴沉地呵斥临淄王妃,“还不道歉!”
“伯父勿怪,侄媳冒犯了。”临淄王妃不情不愿地福身行礼。
“呵呵。能帮助伯父那是侄子的荣幸,等哪天侄子有空闲了就去叨扰伯父。”李隆基笑嘻嘻地将李千里请进相王府:“阿耶与太平姑姑在宴厅内等候您多时了。”
听到太平公主也在,李千里脸色顿时就收敛了许多,风淡云轻地踏进相王府大门。
“呸!”临淄王妃盯着李千里消失背影,呸了一声,嘟囔道:“为老不尊!”
李隆基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张嘴啊。他好歹也是长辈,这样让他下来台,传出去对你声誉不好。”
临淄王妃瞪着凤眼,乜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好脾性,他如此折辱于你,竟也能忍受的了。”
“什么事惹的妹妹如此生气?”
就在李隆基两人拌嘴之时,杨妃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头望去,李重俊、杨妃以及李重茂,已经来到了近前。
“三兄,三嫂。”李隆基与临淄王妃同时拱手作揖。
李重俊三人也作揖还礼。
“谁敢惹她啊。”李隆基笑道:“耍耍小脾气罢了。”
“刚刚进去的是成王吧?”李重俊忽然开口问道。
“正是成王。”李隆基点点头,然后招呼道:“三兄赶快请入府,阿耶与太平姑姑都在内。”
李重俊点点头,正准备抬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
“快闪开!快闪开!马惊了!”
雨点般急促的踢踏声,由远及近。
李重俊下意识的转身看去,一匹眼睛血红的高头大马,暴躁不安地奔跑着。
骑在马背的人满脸惊慌,疯狂地拉扯缰绳,可惜无济于事。
那匹马像是被附了魔一样,任凭缰绳勒的马嘴鲜血直流,就是不肯停下来,直勾勾地冲着李重俊三人而来。
眼看就要到近前了。
杨妃与李重茂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地立在原地。
来不及思考,李重俊张开双臂,将二人揽在怀中,提起一口气,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扑倒在一旁。
倒地的片刻,四只马蹄险而又险地越过他们头顶。
砰!吁!
那匹马竟然直接撞在了相王府的石墙上,马脖向内弯曲折叠,鲜血泊泊的从马嘴往外涌。
而骑在马背上的那个人,更是直接被抛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当场脖颈断裂气绝身亡。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李隆基二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尘埃落定。
“三兄!”李隆基与临淄王妃急忙俯身搀扶。
杨妃与李重茂因为有李重俊垫背,除了受到些许惊吓之外,倒没受到实际伤害。
“郎君!”杨妃慌忙扶着李重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李重俊后背的衣裳因为突然倒地,已经被磨开一个大洞,与石砾摩擦之后,更是血肉模糊。
“我没事。莫哭。区区外伤而已。”李重俊咧嘴笑道。
李隆基吩咐左右侍卫将李重俊抬进相王府,然后又吩咐人彻查骑马之人。
相王召开的家宴,出了这档子差池,阴沉的乌云立刻笼罩了整个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