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叩响沉重的朱漆大门。
一个花白的头颅探了出来:“谁啊?”
“三叔,是我。”杨妃看到老人的那一刻,心绪变得起伏。
“你……澜娘子,哦不。老奴见过卫王、王妃。”
老人揉了揉混浊的双眼,看清楚来人后,急忙下跪行礼。
“三叔,您快快请起。”
杨妃正欲上前搀扶,李重俊抢先一步扶起老人。
“三叔,阿耶呢?”杨妃揩了揩眼角,颤声问道。
“唉……”老人眼眶发红,脸上的褶皱加深了分。
“怎么了?阿耶出事了?”
察觉老人情绪有异常,杨妃心底一揪,急忙追问。
老人再也绷不住,当场跪下,泣声道:“澜娘子,您劝劝国公吧!再这么吸下去,迟早会没命的!”
“阿耶……再吸升仙丸?”
好比五雷轰顶。
杨妃脑子嗡地一声炸响,身形蓦然摇晃起来。
“娘子!”“澜娘子!”
李重俊扶住杨妃的肩膀,老人也急忙爬起来,焦急地望着杨妃。
“三叔,泰山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再说。”李重俊横抱着杨妃。
“诶,好。殿下请随老奴来。”老人急忙打开大门,嘴里还不停地自责:“都怪我这张破嘴,明知澜娘子身体不好,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个?”
“都怪我。要是澜娘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何颜面面对杨家列祖列宗啊……”
虽然一路自责,但手脚却是很麻利,不用下人帮忙。
亲自动手,很快就收拾好了杨妃未出嫁时的闺房。
其实也不用怎么收拾,陈设都是原先的,只需按时打扫便可。
老人取来一块湿帕子,递给李重俊,敷在杨妃额头。
不一会,杨妃幽幽转醒。
“娘子,感觉如何?”李重俊问。
杨妃摇摇头,看向老人。
老人满脸关切与自责,混浊的双眼噙着泪滴:“澜娘子,您无碍吧?都怪老奴不好,老奴不该与您讲这些……”
“三叔,不怨您,我没事。”杨妃撑起身子,问:“阿耶现在在哪儿?”
“这……”老人望向李重俊。
李重俊点点头。
“国公在祠堂。”老人佝偻的身体,又弯了几分。
在祠堂吸升仙丸?
杨妃与李重俊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诧异。
杨家祠堂就设在后院。
“当时老奴也只以为国公只是说着玩,可后来……”
“最后……国公竟然拿这东西当供香用,整日整夜的呆在祠堂,说是看到了杨家先祖托梦给他了。”
老人一路上絮絮叨叨,快到祠堂的时候,他突然站住脚。
回身关切道:“澜娘子,待会不论看到什么您都不要动了心气。”
“为什么要这样说?”杨妃疑惑道。
老人像是羞于启齿,嗫喏道:“唉,昨天夜里,国公突然从祠堂内跑出来。发疯般地高呼什么恭送‘太上极乐佛’羽化登仙……”
“也不知道国公是从哪儿知道这么一个佛的?老奴念了一辈子的经文,愣是没想起来。”
说着,摇头叹气,继续前面带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重俊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那座隐藏在阴暗中的祠堂,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滚!都说了不要打扰我诵经,你想死吗?”
暴躁的声音,从祠堂内传出。
“国公,澜娘子与卫王殿下来了。”老人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呵斥,面不改色地喊道。
吱呀。
门开了。
当看到杨知庆的那一刻,几人都愣住了。
头发灰白,嘴唇暗黑,脸颊枯瘦,只有那双眼睛看起来还算正常,可却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阿澜回来了。”
杨知庆看到女儿的那一刻,眼眸中迸发出一丝的惊喜。
但随之看向李重俊的时候,惊喜转为了警惕,虽然转瞬即逝,但却被李重俊捕捉到了。
他转身锁上祠堂大门,迎面走来。
“臣参见卫王殿下。”杨知庆可以不给女儿行礼,但必须给女婿行礼臣礼。
“见过泰山大人。”李重俊回礼。
他明显感觉到杨知庆对自己的抵触。
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那座祠堂里有什么东西,让杨知庆必须防备自己?
“阿耶,您在祠堂内做甚?”杨妃挽着杨知庆的臂弯问道。
“除了诵经念佛,还能做什么?”杨知庆笑着解释。
“您吸食升仙丸多久了?难道您不知道升仙丸会损坏身体吗?”
杨妃皱眉问道。
“老夫吸食这么长时间岂能不知?只是放不下罢了。”杨知庆摇头苦笑:“一天不吸,刚开始感觉浑身刺挠,再之后就是身体发软四肢无力。”
“很早之前,老夫就知道这不是好东西,可惜那时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杨知庆精神萎靡,走路时也感觉腿在打颤。
“您是从哪儿得来的升仙丸?”
李重俊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关注过升仙丸。至今都不知道从哪儿购买这玩意。
杨知庆看了他一眼:“大禅音寺。怎么卫王殿下也想要体会一二?”
“阿耶,你……”
这一次,杨妃也感觉到了杨知庆对郎君的那种敌意。
“呵呵。无妨。本王只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制造出如此伤天害理的毒药!”
李重俊瞳孔微缩,在杨知庆余光可以注意到的情况下,转头看向那座祠堂。
果然。
杨知庆瞟见李重俊看向祠堂的时候,脸皮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
不吸升仙丸的杨知庆,身体虽然形似枯槁,但精气神还尚可。
毕竟是习武之辈,身体没那么容易被掏空。
晚饭桌上。
杨妃问杨知庆:“阿耶,二妹妹没回来过吗?”
杨知庆摇头苦涩:“阿岚现在身处临淄王府,想要出来一次何其艰难。”
杨知庆的二女儿,在武周时期嫁给了李隆基,她就是后世唐肃宗李亨的生母,元献皇后。
“泰山大人,今日听闻三叔所言,您似乎知道一个名为‘太上极乐佛’的佛陀,可以给我们讲讲吗?”李重俊像是闲聊般,搭着话。
岂不料。
杨知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没有的事!我一生吃斋念佛,从未听闻这么个佛。杨三这是老糊涂了?”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