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夜半

两人互相交换了意见，在意见达成一致之后，对这件事点到为止，不再深聊。

“最后还有件事。”

黄仁谦只要一说到生意，整个人都是一副软塌塌的样子：

“南方大岛的第一批货明天就回来了，估计会在中午或者下午，时间不需要抓太紧，反正他们要在盛京城停一周。

届时你拿着我之前给你的那张商契，去渭河桥码头拿货。

对方是一艘三层楼船，是皇朝战船改过来的，和普通货船完全不同，你到时候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之后，你需要和泗水坊程家接洽，将货出给他们。

和他们清点货物，制作清单，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商契。

渭河桥码头。

三层楼船。

陈厌胜记下了。

黄仁谦特意强调道：

“虽然老程头口碑不错，但和程家交易的时候，咱们还是必须注意，不能用银票交易，必须得是现金。

最好是金子，银子次之，不能以物抵物。”

陈厌胜问道：

“这里面有说法？”

黄仁谦点了点头，沉声道：

“八荒银行你知道吧，就是家主开的那间银行。

八荒银行早就开遍了四海八荒，前些年运营的还算不错，但在咱家那件事之后……朝廷就接手了八荒银行。

朝廷嘛，你知道什么样子的，从那之后，就安插进去了太多不该进去的人。

这些人进去之后，八荒银行就开始向民间的牛鬼蛇神，进行各种借贷。

而这些贷出去的钱，十之八九都收不回来。

这贷出去的钱从哪来？当然是从其他储户的存款来了！

在我们这些知情的圈子里，八荒银行的信用早就坏了，谁也不敢往里面存钱。

可怜了大多数不知情的人，还是和当年一般信赖八荒银行。”

陈厌胜说道：

“恐怕不止是收不回来而已，那些人一开始贷的时候，就没打算还钱。”

黄仁谦一挑眉毛：

“这你都知道？的确是这样，八荒银行内部腐败很严重，皇室一直在查，但一直没有很好的结果……蛀虫太多了。”

陈厌胜若有所思：

“烂账那么多，崩盘风险恐怕不小。”

这一套，陈厌胜可太熟悉了。

这不是陈厌胜第一次让黄仁谦惊讶了，当惊讶成了习惯，也就平淡下来，黄仁谦只当陈厌胜完全了解银行借贷背后的那一套逻辑，继续说道：

“是的，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八荒银行负债风险很大，随时会崩。

现在就是朝廷在一直给压力，给补贴，不然八荒银行现在的那些个高层早就跑路了，丢下一堆烂账，让其他无辜者承担后果。

皇帝很重视这件事，因为八荒银行一旦崩盘，整个天下的货币体系都会变得一团混乱，所有人都要遭殃。

有皇帝持续关注着，所以按理说，八荒银行一时半会儿崩不了。

但谁知道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时候崩啊。

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做到的，皇帝能力也是有限，有那些世家大族拉扯着他，他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所以呀，为了防止八荒银行暴毙，咱们现在不管是做什么生意，必须用现金才行。

只要手里有足够的现金储备，即便八荒银行崩盘了，咱们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意做不成。”

陈厌胜对封建皇权和世家门阀那点媾和的事情太熟悉了，立刻就明白了黄仁谦这一席话里包含的底层逻辑。

他只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问了另一件事：

“南方大岛不是还没开发吗？怎么货物现在就来了。”

黄仁谦说道：

“的确没开发，因为那地方到处都是能害死人的瘴气，普通人进去了，估计要只剩一副骨架出来。

可六公主手底下不止有普通人啊。

做生意这种事情，最关键的就是抢占市场！

所以，即便南方大岛现在还没有开发，即便花重金雇佣门道中人，六公主也是要从那大岛上捞上一些宝物运回来，让大家知道她是掌握这门生意的。”

说完了生意，黄仁谦终于放松了些。

他一边给自己和陈厌胜斟茶，一边和陈厌胜吐槽着这两天自己遇到的事情。

他显然很喜欢这样的闲聊，说话时候语气里中气十足，全然没了之前那副疲惫的样子：

“我听说，这次盛京大考的考生，明天就要述职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东西。

陈厌胜缓缓道：

“希望这些人……不要辜负厌平哥的苦心。”

陈厌胜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对那些考生不抱什么很大希望。

因为那些考生里的绝大多数，他们想要考入朝廷的初衷，根本就不是为了让普天之下的苍生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们仅仅是为了那一份稳定的俸禄。

他们仅仅是为了自己而已。

微寒的夜风吹入厅堂，让两人都清醒了些。

天街的烟火气此时依然在，即便在幽深的烟柳巷，也时不时就能听到天街之上热闹的喧嚣。

黄仁谦听着若隐若现的喧嚣声，眼神有些恍惚，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缓缓道：

“不好说，朝廷是比江湖还厉害的大染缸，只要进去了，不但皮肤染了颜色，恐怕连心肝肺都要换个色儿。”

两人都对那些考生报以悲观态度，所以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详聊。

“哦！对了！你隔壁宅邸的事情，我已经搞定了！”

黄仁谦一拍大腿，从兜里拿出一张房契：

“已经盖过府衙的大印，在这上面写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在陈厌胜看向房契的同时，黄仁谦说道：

“这宅邸的主人已经查不到了，不知道是失踪还是死了，按理说应该被官府回收。

我运作了一下，就拿到了，花的钱比上次买宅子的时候少了一大半，真是血赚！

到时候你给这宅子做个改造，分分钟就能用上了。”

他说的轻松，想必没有费多少周章，陈厌胜便不再追问。

此时已经即将到了子时，黄仁谦已经很累了，陈厌胜不想过多打扰他，便就此告辞，和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京巴一起离开了烟柳巷。

回去的路上，陈厌胜买了一大份清淡口味的腌肠，作为狗子们夜班的加餐。

并拿了一只腌肠给京巴，问它为什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