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社神

一路无言。

赵全回到家中，倒头便睡，期间嚷嚷着让赵玄明日来家中寻他。

赵玄满口答应，脚步不停，往家中走去，难抑心中澎湃。

解除税赋大难，兄嫂心坎石头落地，当下只待兄长伤愈，日子又当好起来。

念至此，赵玄脚下步伐陡然加快。

“奇怪！”

只见沿路红绸、糖脯零乱散落于小径两侧。

赵玄暗自诧异，

“时近酉时，残阳西坠。谁家能选此般时辰操办喜事？”

想来新娘子姿容绝伦，新郎官亦是满心倾慕，若非如此，普通百姓怎会这般不惜重金。

赵玄一时童心大起，拾起一枚糖果，放入口中，只觉甘甜无比，不禁脱口而出：“甜！”

但旋即勃然大怒：“彼其娘之！”

自家院中，鞭炮喧天，邻村的老虔婆领着数名小厮围堵在院门口。

村民远远围观，不愿惹祸上身。

老虔婆每说一句，小厮点燃鞭炮就往院中丢。

赵玄抄起一把石子，猛地投掷过去，当即抽出篱笆上的竹条狂舞。

老虔婆吃痛，破口大骂，指使小厮上前拦住赵玄。

赵玄虽未习武，可神魂感知是常人的数倍，几番巧妙的踹裆，顺带偷桃。

小厮顷刻躺满一地，痛苦哀嚎。

“你要做什么？”

老虔婆见状，不由惊慌，看着赵玄大步走来，瘫坐在地上，利嘴翻动：“你这死鬼，搅了大官人好事，没你的好下场。”

“啪！”

竹条当头落下。

老虔婆嘶厉大叫：“杀人啦！非礼啊，大家快来看看吧……”

“谁遣你们来的？”

“说出来，吓你一跳！”

赵玄怒极反笑，手持竹条打得众人落荒而逃，聘礼都不及拿走。

在老虔婆临走时放下的狠话当中，也能猜出是王腾那厮在背后捣鬼。

“嫂子！我回来了。”

赵玄见院门被几根门栓死死抵住，在外大喊。

“嘎吱！”

屋门拉开一条小缝，隐约能见李素心愠怒的脸庞。

“二郎！”

李素心瞧见赵玄，颤巍着走出，拿下门栓，强颜欢笑。

“嫂子莫怕，那班泼皮已被打走。”

赵玄心知，李素心只字不提委屈，实则是怕他担心。

“兄长好些了吗？”

赵玄合上院门，转身见到李素心眼角留下的泪痕，心中一揪。

“已无甚大碍，只是……”

李素心转换话题，扭头道：“二郎，还没吃饭吧，还热着呢。”

“嫂子，不急！”

走进屋内，赵玄拿出一张字条，说：

“兄嫂，税赋已缴，大可宽心。”

又拿出剩余的七两银锭，摆放桌上，本意留给赵全，但他没要。

赵平躺在床上，错愕的望了眼李素心，旋即看向赵玄：“二郎，你可莫走了歪门邪路。”

赵平平素里给人帮工，一日工钱不过二十文钱。

“兄长放心！”

赵玄展颜一笑，将白日事情尽数解释。

什么？

赵平惊道：“我不同意！”

李素心掩面而泣：“二郎，战场凶险，实难活命啊！”

“兄嫂，此事已定，无力改变。”

赵玄无奈，自知这一步踏出，已无回头路。

“兄长，嫂子，这是唯一的出路。我若不去，咱家的日子何时才能真正安稳？”

赵玄目光灼灼。

赵平挣扎着想要起身，李素心赶忙过去扶住。

“二郎，定还有其他法子，咱们再想想。”赵平声音带着急切。

赵玄：“兄长，我心意已决。且我自小机灵，上了战场未必不能挣得一番前程。”

屋内气氛凝重，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二郎，既然你已决定，那便去吧。”

赵平长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全伯那边，你无需挂怀，即使为兄日后腿脚不便，也会替你照料。”

………

点点繁星，明月高悬。

赵玄回到卧房，锁上门扉。

手腕翻动，白骨小幡显现，汩汩黑气瞬间弥漫开来。

赵玄捻诀一指，神魂附上白骨幡，悄然穿过瓦顶，直冲星空。

“当真玄妙自在。”

赵玄心情大畅，驭驶阴风肆意遨游。

白日里乘牛车去到云州城，花费足足个把时辰，如今不过须臾间。

“那是什么？”

赵玄隐入夜色，凝目俯瞰，只见云州城内冒出数道血色轻烟。

城中位置，一道灰色轨迹，更是气冲牛斗。

“呔！哪里来的毛神，竟敢窥视国祚？”

一道悠悠的声音飘来。

“？”赵玄心神一怔。

环视四周，未见人影，强作镇定，也不言语敌不动，我不动。

“喂！本神问你话呢。”

一道灰色虚影浮现，围着赵玄转个不停。

“撞鬼了？”

赵玄见到灰色虚影，顿感新奇。

想到自己的神魂出窍，且明显比这虚影更加凝实，还能怕鬼不成？

“呔！竟敢对本神不敬，气煞我也。”

灰色虚影大叫，接着呼出一道幽光，直射赵玄眉心，幽光速度极快，还未触及赵玄，便被白骨幡晃散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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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子太硬，风紧扯呼！”

灰色虚影大惊，就要逃跑。

“你往哪里跑！”

赵玄见白骨幡无惧，当下心安，催动白骨幡射出一道黑气，卷起灰色虚影。

“大佬饶命！”

灰色虚影化作一个三寸小人，跪在空中，不断恳求，头如捣蒜。

“你是个什么东西？”

“大佬，我不是东西！”

“？？？”

赵玄拎起灰色小人，一个脑瓜崩下去，顿时凄惨声音响彻夜空。

“大佬饶命啊！我真不是东西，我原本是这云州城的社神……”

“你是社神？”

赵玄瞄准位置，再次一指下去，“社神丈二身躯，你个三寸丁也敢大言不惭。”

“大爷，我错了！”

灰色小人不是实体，却眼含两行清泪，“我自是不敢诓骗与你，你瞧见远处那道灰色轨迹没？那是我的土塑真身……”

赵玄目瞪狗呆，不敢置信。

据三寸丁交待，他原本是云州城的土塑社神，乃阴庭敕封。

但不久前被人给赶了出来。

这就很离谱。

“大佬，本神说的句句属实，那人手持阳间朝廷诏书，硬是将我打出神龛。”

灰色小人见赵玄不信，急忙补充。

“你既受阴庭敕封，如何沦落至此？”

赵玄疑惑。

“那诏书有国运加持，小神也是不得已啊。”

“阳间朝廷能干预阴庭之事？”

“此事一言难尽啊！”

“既然说不清，那就别说了。

见你整日飘无定所，也是可怜，入我幡中如何？

还你个安稳自在。”

赵玄讪讪笑着，白骨幡猛地招展，白骨森森，瘆神得很。

灰色小人惊惧，整个没入幡中，消失不见。

夜色愈重！

尚有紧要事需做。

赵玄不再停留，找准方向，踩着阴风融入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