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刺猬像出土那日，洛阳铲尖滴落的泥水在探照灯下泛着磷光。我隔着警戒线望见刺猬右爪紧握的铜镜残片，镜面倒映出的却不是考古现场，而是1935年杨守业往青铜椁里塞玉珏的场景。
“林顾问，您看这铭文......“戴金丝眼镜的实习生抽了口气。刺猬背部的契丹文正在渗血，当我的影子投上去时，文字突然扭曲成简体字：“戌时三刻，取汝左眼。“
手机在裤兜震动，杨振业发来张X光片。他胸腔内的青铜齿轮浮现出经纬度坐标，定位显示正是我现在站立的探方。照片边缘有道虚影——穿防护服的工人后颈上，趴着只银白刺猬。
“退后！“我拽着实习生滚出探方。刺猬雕像的眼窝突然射出青铜丝，将两个拍照的技工吊上半空。他们的惨叫声卡在喉咙里，皮肤下鼓起游动的齿轮状凸起。
白十九的扳指突然发烫，我摘下它掷向刺猬雕像。扳指与铜镜残片相撞的刹那，整座墓葬响起萨满鼓声。四十三个青铜铃铎从地底升起，铃舌竟是缩小版的金匠锤。
“血祭。“我划破掌心按在刺猬头顶，“以镇龙人之名......“
血珠还未滴落，杨振业突然从墓道冲出。他新装的青铜义肢纹满往生咒，掌心炮管喷出的却是艾草灰。灰烬沾上铃铎的瞬间，1935年的铁皮货轮虚影笼罩墓室，甲板上的杨守业正将玉珏塞进龙胎口中。
“时空闭环。“我恍然大悟，甩出墨斗线缠住杨振业的腰，“你的义肢用的是崇祯七年的青铜！“
刺猬雕像突然活过来，银白软刺根根炸起。它右爪铜镜映出白十九的虚影，左爪却抓向我的左眼。千钧一发之际，杨振业义肢齿轮卡死，他整个人如断线风筝撞向刺猬，脖颈恰好卡进雕像利齿间。
“接住！“他嘶吼着扯下胸口的青铜齿轮抛来。齿轮嵌入扳指时，我听见白十九的声音在脑内炸响：“敲震位第三铃！“
桃木剑击中铃铎的瞬间，货轮虚影与刺猬雕像重叠。龙胎的哭嚎声中，我左眼突然灼痛——视网膜上浮现出整座城市的地下管网图，青铜水脉正如八爪鱼般伸向三十六个新生儿保育箱。
杨振业突然七窍流血，他的青铜义肢融化渗入地缝。当血水触碰到刺猬雕像时，白十九的虚影从铜镜中踏出。他月白长衫的下摆浸在血泊里，每步都绽开冰莲。
“三年阳寿换一炷香时辰。“他指尖凝出冰刃划开我眉心，“丫头，看清龙脉走向！“
疼痛让视野骤然清晰。城市地基下，四百年前的青铜巨树正在疯长，根系缠住地铁隧道里的每个乘客。树梢挂着2024年的电子广告牌，滚动播放着基因编辑婴儿的新闻。
白十九的虚影开始透明，他将骨笛插进自己心口：“去寻......“话音未落，刺猬雕像轰然炸裂，迸出的青铜碎片在空中组成个“㙓“字。杨振业突然跃起吞下最大那块碎片，喉管被割裂的瞬间，他后背浮现金匠们集体锻造的画面。
“原来我才是最后的祭品。“他咧开血嘴大笑，瞳孔变成龙类竖瞳，“告诉2012年的我......别买那支青花罐......“
暴雨倾盆而下，血水在探方里汇成八卦阵。白十九彻底消散前，将半块铜镜塞进我左眼。剧痛中，我看见三年后的自己站在电视台废墟上，脚下踩着蜕皮的龙胎，而杨振业的青铜义肢正从我的后心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