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的推测完全正确。
朱翊钧已经掌握了李太后另立潞王的谋划。
那天,李逸离开高拱的书房,匆忙返回乾清宫,还没走几步,便被一个精壮汉子挡住去路。
“站住!”
李逸以为对方是哪个司的太监,“干什么,你知道爷爷是谁?”他并不惧怕。
李逸是李太后的近侍,在太监里算是一流职衔,有骄横的底气。
精壮汉子说道:
“孙子,要不知道你是哪家奴婢,也不来抓你。”
对方粗气大嗓,声音雄浑,不大像是太监。
李逸有点害怕。
他忽听身后有细微响动,转身一看。
只见另一个精壮男子,虎视眈眈站在身后。
李逸一下明白过来。
锦衣卫的人?
皇宫内的男人,除了皇帝就是太监,还有便是锦衣卫守护。
李逸从未见过这两人,可见他们是专门拿人的宫外校尉。
那两人前后合围,逼住李逸。
其中一个人掏出锦衣卫令牌:
“别吱声,跟我们走,就没啥皮肉之苦。”
李逸怒道:
“我是太后……”
李逸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响,一个大嘴巴扇上来。
李逸顿觉脸颊火热生疼,口腔里满是腥咸味。
一股鲜血从肿胀的嘴角流出。
为首的那男子,恶狠狠说道:
“再叫一声试试。”
此人家中九亩良田,被冯保侄子侵占,心中对太监恨之入骨,只要有机会出手,他不会放过任何太监。
李逸见对方眼中喷火,不敢再多嘴,乖乖跟着两人离开。
两个锦衣卫校尉,黑布套蒙在李逸头上,带他来到一间屋子。
李逸看着满屋子刑具,整个人都要疯了。
……
次日,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孝,带着审讯成果,来到皇帝书房,将李逸交代之事,禀告皇上。
朱翊钧听后,面色铁青。
李太后妄想废长立幼,印证了“皇家无亲情”之说。
朱希孝问道:
“陛下,要不要把高拱抓起来?”
朱翊钧回过神,反问道:
“为什么抓他?”
朱希孝很惊讶,“高拱参与谋逆。”他不明白皇帝为何这样发问。
朱翊钧说道:
“高拱被动参与其中,但并未表态参支持,抓他有什么意思?”
朱希孝说道:
“高拱虽未明确表态,但说想好后,在乾清宫门吏房,送放果篮,就这一点,便可治罪。”
朱翊钧不说话,双手负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朱希孝垂手而立,眼见低自己一个半头的小皇帝,走来走去,只能垂眸静候,等待圣谕。
朱翊钧走了几个来回,心情稍有平复,淡淡说道:
“高拱有贼心没贼胆,先不要抓,召回冯保,我倒想看看两虎相争的好戏。”
朱希孝满脸疑惑。
这节骨眼上,召回冯保,岂不是更乱?
冯保可是李太后那条线上的人啊。
朱翊钧接着说:
“天坛祭天,四品以上官员,悉数前往,留下高拱守宫。”
朱希孝差点惊掉下巴,嗫嚅道:
“冯保是李太后的帮凶,高拱摇摆不定,这三人留在宫中,万一抱团,岂不坏事?”
朱翊钧笑道:
“没事,他们掀不起大浪,你把李逸放了,让他回乾清宫。”
朱希孝越发吃惊,不安说道:
“李逸回到乾清宫,肯定会给太后报信,太后孤注一掷,与冯保联手,高拱若再倒向太后,事情就难收场了。”
“高拱不入局,太后和冯保联手也没用。”朱翊钧显然已经深思熟虑了,微笑说道:
“以我判断,冯保也不敢与太后联手。”
朱希孝迷茫点点头,
皇帝虽然年龄小,但即位以来,遇事总能见招拆招,手段出奇制胜。
朱希孝宁愿相信皇帝是对的。
朱希孝走后,朱翊钧让陈矩去叫刚刚回宫的冯保。
冯保回到宫中,坐在司礼监自己的书房的圈椅上,心情无比愉悦。
自己绝食,皇帝不闻不问,任由他折腾肠胃。
等他断了念想,决定安心种菜守陵的时候,皇帝又突然召回了他。
皇帝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冯保纳闷皇帝为啥突然召回自己。
他正乐呵呵胡思乱想,陈矩进来说道:
“冯公公,皇上召见。”
冯保瞥一眼陈矩,稳稳坐在圈椅上不动,大喇喇说:
“陈公公别来无恙?”
“还好。”陈矩不多说话。
“‘还好’什么意思?应该是大好特好吧。”冯保冷声道:
“我不在宫里,听说你一直代理掌印之职,现在我回来了,你是不是有些失落?”
陈矩冷眼凝视冯保,一字一句说道:
“皇上口谕,冯保速来觐见,不得迟慢。”
陈矩懒得与冯保磨牙,正儿八经走传谕程序。
冯保一怔,赶紧跪拜:
“奴婢遵谕。”
陈矩平静说道:
“闲话少说,赶紧走吧。”
冯保起身,重重冷哼一声,心中骂道:
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冯保来不及换衣服,跟着陈矩出门。
两人来到皇帝书房,朱翊钧正在伏案写字。
冯保见到朱翊钧,扑通一声跪倒,放声大哭:
“奴婢冯保,终于,终于能活着见到皇上了,呜呜……”
冯保哭得痛心疾首,说话大喘气。
毕竟是陪伴朱翊钧长大的太监,原主记忆中的温情,瞬间触发。
朱翊钧毫不犹豫掐灭心中温情火苗。
权斗不是请客吃饭,哪来的温情脉脉?
朱翊钧淡淡问道:
“冯保,种菜守陵的日子,苦不苦?”
“苦啊,苦不堪言。”
“回到宫里,是不是很舒坦?”
“太舒坦了,陛下真是我重生父母啊。”
朱翊钧闭一下眼睛,略感不适:
“重生父母,那倒也不必如此浮夸。”
朱翊钧心中笑爆:
我没有你这么老的儿子。
冯保察言观色,嘿嘿一笑:
“天子乃臣之君父,陛下自然是微臣的再生父母了。”
朱翊钧忍住笑。
见过想给人当爹的,没见过哭着喊着,给人当儿子的。
朱翊钧说道:
“起来说话。”
冯保站起来,垂手而立。
他见朱翊钧面带笑容,心里轻松不少。
朱翊钧说道:
“召你回来,知道为什么吗?”
“奴婢不知道。”冯保答道。
朱翊钧说道:
“是这样,太后最近想做点大事,又苦于没有帮手,想找人搭把手,我就想起了你。”
“太后的事,奴婢自当伺候好。”冯保心中暗喜。
他是太后最为欣赏的太监,当初把他放在皇帝身边,陪伴皇帝长大,都是太后的意思。
冯保恭恭敬敬问道:
“太后想做什么大事,奴婢一定尽力为之,请陛下吩咐。”
朱翊钧放下手中毛笔,搓一下手说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年龄大了,我劝她不必劳神费力,可她心气足,偏要尝试一下。”
冯保连连点头满脸欢喜说道:
“太后是个要强的人,总想做点事情,为陛下分忧。
太后做事,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打好下手,但不知,太后最近忙什么大事?”
朱翊钧淡淡说道:
“太后想废长立幼,另立潞王为帝。”
冯保大惊失色,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紧接着,冯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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