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休沐

回到家,郑二郎打发两个孩子从后角门回自己院子,他把肉交给大嫂,自己带着东西进屋,跟他爹娘汇报。

之初回到家一看,这休沐还真是休沐,老四老五许氏都洗了澡洗了头发,老四老五被放在榻上禁止下地。

之初坐下喝水,这一上午她累坏了,永善还可以,掏出曹大夫给的糖递给之初。

之初一看不愧是大夫,四颗糖,糖很小,但是裹了一层糯米纸,显大还讲卫生。

之初一个弟弟给了一颗,自己捻掉糯米纸也吃了一颗,糖不很甜,有点酸,还有点梨的味道,看来曹大夫以后能成为妇儿专家。

许氏烧好水,安排两个孩子,拿了换洗衣服,在灶前坐着。自己开始端水,之初一看,他们家还挺科学的,灶间拉了帘子隔了一个澡间,又竖了屏风搭衣服,挺暖和。

两个孩子先洗了头发,都坚持自己洗澡,许氏同意了。

许氏坐在灶前,一边等着一边晾头发,之初先洗好,也在灶前坐着,许氏想给她通头发,之初接过梳子,自己慢慢梳,她想了想还是开口:“再买一个浴桶,好不啦?”许氏这一上午就是烧水端水倒水刷桶,之初这个问题,这个口音,她有一瞬的呆楞,许氏明白了,她摸了摸之初头发,轻声回答:“好,买一个。”

洗了澡,洗了头,之初感觉自己轻松不少,这一上午她跟着来回走了不少路,她估摸着得一个多小时,现在疲乏的很,洗了澡昏昏欲睡,许氏安排她回屋,她也没客气,舒舒服服的午睡,都不觉得床硬了。

一觉起来,家里很安静。之初起身喝水,看着院子里晾晒着许氏洗的衣服,之初有点羞愧,自己洗完澡,衣服扔在哪都没管,毕竟她心里明白,就是上辈子,她十岁时她奶奶也教导她,自己开始洗自己的内衣呢。现在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可不能这样,自己这体格也够呛,还是得锻炼起来,别的项目不能做,跑跑步还是要的。

之初自己梳了头,她会梳头,就是人小胳膊有点短,简单的还是可以的,时间长了胳膊发酸,之初将头发左右分开,一边一个丸子头,她的梳妆镜上嵌着一块小铜片,之初照了照,又给自己的丸子头上缠上发带,固定一下。

之初开门,院子里静悄悄,永善开门出来:“大姐,你醒了,阿娘去阿奶那边了,让你多歇会儿。”

看来家里只有他俩了,之初走进永善房间,永善在学习呢,之初也坐下,永善很贴心地递给之初三字经,自己继续默写《御制大诰》。之初认字,等永善写完又问了几个字,永善发现大姐虽然识字不多,但对《三字经》理解深刻,颇有心得,永善很高兴和大姐交流。

两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收拾好,去大院儿那边吃饭,两人进院先跟长辈行礼,永善被阿爷和爹爹叫进西屋,之初走向大厨房,陶姐正在搬柴,许氏在厨房里,美珍美珠在门口看着,正观摩做饭呢,厨房里已隐隐的有肉香了。

之初先走到陶姐面前,她很客气开口说话:“需要帮忙吗?”

陶姐一愣,主家这位大姑娘见的少,也从不说话,但昨天吩咐了她怎么拌萝卜丝,让她印象很好,但是现在说话的样子突然让她想起了县令夫人。

那是县令刚来的时候,请人吃饭,不放心衙厨的手艺,请了酒楼进衙,陶姐有机会去帮忙,她亲眼见了,那盛装打扮,披着锦帛的县令夫人,由丫鬟扶着来到厨房,离着五步远就站定了,管事的迎上去,县令夫人说的就是这句话,“需要帮忙吗?”没说谁需要帮忙,也没说谁来帮忙,但当时管事的很快回答:夫人放心,一切都好,您请放心。”

陶姐忽然想起这段往事,她觉得东家这位大姐儿也没真心要帮忙吧,果然,之初脚步只略一迟疑继续慢悠悠往厨房里走,美珍美珠见了也跟上去。

许氏见这三人进来不由笑道:“闻着肉味了,出去等着吧,灶屋里烟味大。”之初一看许氏头上果然还裹了包头布,想到自己今天也刚洗了头发,跟阿娘行了礼,准备走。

许氏打开了炖肉锅,之初便向锅里看,许氏很是警惕,推着之初:“烟气大,别呛着,等着吃吧,这回可别乱放糖了,今天你大伯母掌的勺,肯定好吃。”之初还没说什么,只见美珠突然伸手从荷包里掏了一块冰糖啪的扔进锅里,许氏哎了一声,急忙回身找铲子。

之初乐了,她趁机也掏了一块冰糖扔进锅里,然后回头看着美珍,美珠揪着她姐姐的荷包,美珍甩开她,拿了冰糖扔进锅里就急忙往外走,美珠跟着也急急往外走。

许氏和陶姐面面相觑,一个拿着铲子,一个扎着手,许氏哭笑不得。侄女不敢说,闺女也不能说,反正是糖,这么一大锅呢,刚才大嫂炒色的时候也放了糖。肉烂在锅里,就这么吃吧,可是闺女说话为什么总是加个“啦”呢?

之初随着美珍美珠走进阿奶的东屋,她阿奶正跟王氏一起,看那两块纱料和帽棚子,商量着做围帽,王氏很高兴,自己闺女用不上围帽,但是有一个也挺好。小叔子还跟她道谢,怕她娘子铺子赔了本钱,但是王氏知道,她娘家是不会赔钱卖的,他爹早就教育过,人情是人情,买卖是买卖,不能混,都是熟人亲戚进铺子白拿,铺子还干不干了,人家掌柜的也不乐意呀,赔了钱怨谁,人家掌柜的年底还有提成呢。

在老王掌柜的教导下,王氏从不去娘家的铺子里占便宜,只有娘家通知她,有了好货,货头,她才禀明了婆母,和妯娌一起去看,那个女掌柜王氏是知道的,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王氏觉得自己也挺能干,在家时她觉得自己不差,也能替他爹看铺子,但是看了这位女掌柜,王氏觉得自己还差很远,自己只是能干,肯干,但女掌柜的精巧心思学也学不来。

美珍美珠其实已经看过那薄纱了,现在看了依旧兴奋,一个劲的夸着二叔,会买东西,感谢之初惦记妹妹,阿奶也好,最是慈爱,偏着姐妹们,又让阿奶今天多吃点肉,是她们做的,现在她们也会做菜了,就是放颗糖的事,俩人叽叽喳喳,半字不提她们的舅舅,这是她们阿娘教好的,见着谁夸谁,感谢舅舅的话留着回外祖家再说。

之初也不落后,对着王氏行礼,感谢着王家舅舅,王家舅舅有眼光,挑的料子好,女掌柜请的也好,只字不提便宜不便宜的事。说完了就在阿奶身边坐好,看着美珍美珠比划料子。催着她们母亲尽快开工,早点能戴上。

许氏笑了:“猴急什么呢,你们能坐在家里戴着围帽。”姐妹俩依旧嘻嘻笑着,只觉得绿色好看,黄色似乎更好看,之初坚持妹妹先挑,并不多言,最后在之初建议黄色的可以用绿色的包边儿,而且和衣服更相配,姐妹俩选了黄色,她俩都有一条黄色的裙子。黄色的料子多些,作两个,绿色的少些,做一个。

之初得了绿色的,她觉得挺好,感觉这绿色对视力好,之初其实没什么和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上辈子,她有一个儿子俩个孙子,但是她老了以后在老年大学和老太太们在一起活动过,她记得有一次买服装参加联欢会,就是差不多这样的场景。

美珍美珠很满意,觉得这个大堂姐现在明白多了,像个姐姐了。王氏也满意,姑娘打扮好了也是她的骄傲。老许氏其实对纱料不很满意,她知道老郑让买帏帽的意思应该是要给孙女挡一挡容貌,姑娘大了省得上街冲撞了,现在这纱明显会让姑娘更打眼了,但看着三个孙女花苞一样的围着,又懂事又乖巧,老许氏也乐呵呵,并不多说。

本来她对老郑提出来给之初买围帽是觉得欠妥的,本来吗,三个孙女只给一个买,这不是制造矛盾吗?男人想的少,本意是怕之初太出挑儿惹了眼,但是他也不想想,三个姑娘就一个带围帽,岂不是更惹眼。

今天二儿子带回三幅围帽的料子,老许氏的心踏实了,又听儿子讲了经过,不紧感慨,真是蔫萝卜辣心啊,之初不说话,可这心里的道道可不少。

王氏高高兴兴,进厨房看饭菜,听了许氏提到孩子们给肉里扔糖的事,她没着急,她是会做饭的,之初说的对,这一大锅肉呢,多放那点糖不算事,况且为了留出肉汤,她刚才添的水也不少,还想着出锅前是否再加点盐呢,这回不用犹豫,加了一点盐,吩咐桃姐舀出肉汤,放上泡好的干豆角一起煮。

这顿饭全家都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肉,老郑吃了两块,感觉有点想起了去世老娘做的味道,心想老伴还说这个陶姐没什么手艺,这也不错嘛?,老许氏却在想大儿媳妇这手艺是精进了,赵大郎赵秉南最高兴,吃饭时就他最敢说话:“这个肉真好吃,快赶上酒楼了,这是永勤阿娘做的吗?阿爹,您喝上一盅吧。”老郑默许,大儿子管着家里的庶务,本来就爱说话,现在更爱说话了,小辈们吃饭都不敢多说话,就老大闹腾,不过休沐日,爷三个喝一小盅还是可以的,老郑喝了一小盅后,制止了大儿子再喝一盅的建议。

孩子妇人这一桌也吃的满意,美珠得意洋洋,小声炫耀,这是她帮着做的肉,她也和之初一样,会用糖做菜了,王氏拍了她两次,让她老实吃饭。

之初吃了排骨,其实就是一般的炖排骨,火候倒是挺好,筷子一扒拉肉就下来。肉汤单独煮了干豆角,拌萝卜丝依旧上桌了,但是今天不如昨天受欢迎,早膳留的鸡汤鸡肉加了蘑菇又炖了一盘,嫩南瓜片炒鸡蛋,菘菜豆腐,今天有六盘菜呢,看来休沐真不错。

之初没吃多少肉,这个肉在她看来也就肉好些,炖的其实一般,她觉得南瓜炒鸡蛋好吃一些,鸡汤里的蘑菇也行。再吃点罗卜丝压压口,今天吃的饱饱的,在以前之初可不容许自己晚饭吃这么多,但是现在不一样,她没吃几顿饱饭。

其实在许氏看来自己闺女吃的还是少,至少比美珍美珠吃的少,吃的也太慢,她催了两次,才又吃点肉,今天的肉多香啊,连干豆角都香。

今天老郑特意放慢速度,看着儿子孙子们把饭菜吃干净,放筷,起身,回西屋。又嘱咐了孙子们都略坐一坐再去院子里溜达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