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陈浊确信自己没听错，对方的确是说……让自己接任这什么天伤道君一职？
不是，大哥，我是鬼啊，鬼，厉鬼，肠子流到脚边，脑袋缺了半拉，甚至这分钟连下颚都得用手扶着才能好好说话的鬼啊。
就这，你让我……
“你让我……接任道君一职？？？”
陈浊的反应显然是在李岚清的预料之内，他含笑颔首，倒也没挑明自己何故会说出如此昏聩甚至欺师灭祖之言，只表示除天赋异禀之外，入道者最为重要的，便是机缘。
“自打入世，算起来贫道已是在这世间行走百年有余，而这一趟刘家大宅便是贫道大限所在，只可惜，虽已算到接剑之人也会一同在此现身，但显然，卦象无错倒是贫道错了。”
话道此间李岚清还下意识朝不远处那棵老槐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再次直视面前鬼怪。
“你虽身为厉鬼，照理应是污秽之物，但当你说出那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之时，贫道便知你与这世间所有鬼物尽皆不同，而之后这一番种种，也验证了贫道先前的猜测。”
见陈浊似乎不是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李岚清倒是破天荒很有耐心地稍加解释起来。
“若是世间寻常鬼物，哪怕脱胎甲等荣登二十四鬼堂甚至跻身鬼主之列，也全无可能做到以口宣道言以身行道礼，更不可能触碰任何我道家神兵法器，陈小友，你可知贫道在说什么？”
嗯？还有这种说法？
听李岚清这么一说，陈浊这才回过味来——
想想也是，这些东西本就是为克制鬼怪而存留于世，每一桩每一件无疑不是饱含三清无上宏愿法力，鬼怪自然不可能做到没枪没炮敌人给咱们造这种事；
都别说口宣力行甚至触碰，哪怕远远看到，理应都该吓得仓皇而逃抱头鼠窜才是。
这道理即便放在陈浊生前世界也差不多是这样，更别说当下这世界的道士还是真能将厉鬼无情斩于刀下的唯一存在。
而正因为数量稀少仅有区区几位，反倒更会令这种威慑以几何的程度被放大无数倍。
这么一想陈浊才意识到，怪不得自己方才将烊铜渊从刘家家母咽喉处拔出来那会儿，在场几人的眼神为何会那么奇怪，而刘诚又为何会问出那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来了。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就算自己再独特，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就算真是胸怀道心拥有莫大机缘，可自己归根结底……也仍旧是只鬼不是？
作为道门首要针对的目标，身为厉鬼，又要怎么……接替道君一职呢？
“陈小友，你可知何为天道？”
见陈浊似乎是在自己攻略自己，李岚清微微一笑，再次缓缓开口。
“天道？”
抽丝剥茧没问题，但坐而论道可就不是陈浊的强项了。
在陈浊看来，天道什么的……这种问题应该是归类到了哲学领域，而哲学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有那么一点遥远，所以对于李岚清这问题，陈浊其实并不清楚应该如何作答，甚至，他都从未想过类似的问题。
“以贫道拙见，所谓天道，从来只四字而已。”
抬头凝望夜空，星河辉光璀璨，伴随点点星芒倒映眼底，李岚清吁出一口浊气，而后缓缓言道。
“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接受李岚清的请求有什么好处没有？
这一点陈浊其实真不太清楚，如他所言，自己两世累加见过的道士算上李岚清也不过寥寥三位而已，对于道门他确实没啥话语权；
不过考虑到当前位面道士的定位及其重要性……
说不心动那多少就有点虚伪了。
不过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答应，除了震惊于李岚清这一手找鬼拿药方的操作之外，陈浊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毕竟这其中还有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得问清楚。
想了想，陈浊觉得还是直接开门见山比较合适。
“接任道君一职暂且不说，我有个问题，还需道长解惑。”
“小友但说无妨。”
“敢问道长，为何身负斩鬼之能，却在领域之内无法作为，这是成为道君必须遵守的禁忌，还是身为道君有什么难言之隐？”
对咯。
且不说为何当前位面存世道君仅剩寥寥几位如此之少，更让陈浊在意的，还是明明身为道士，却在面对鬼怪之时无法做到普通人那样，既无法洞悉其规律，也完全找不出相应的杀人机制，这就非常下头了。
仅凭这一点，行走江湖无疑将非常致命。
致命都还算是小事了，更多的还是这种情况会让人非常憋屈。
而如果这就是成为道君所必须背负的命运，那所谓道君对陈浊而言，可就完全没了意义。
“不是禁忌也非存在所谓的难言之隐。”
大概早料到陈浊一定会询问这问题，李岚清倒也没特意逃避，这一趟刘家大宅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已经是明显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这完全就不是什么秘密。
轻叹一声，李岚清眉宇之间有股淡淡的遗憾，“确切来说，是诅咒。”
“诅咒？”
关于诅咒陈浊倒也不算陌生，自打进入刘家大宅，这个词始终贯穿于事件之内，也算是任务核心所在。
只不过在陈浊印象里，自己似乎听说过某个群体、某个家族甚至某个国家都被诅咒的例子，但好像从未听闻过某个正统教派会被诅咒，特别还是站在天花板位置的道门？
什么东西有如此能量及本事，能凌驾于道统之上？
想了想，陈浊也只姑且能想到两种可能，但他并没有问出口，知道是诅咒就已经足够了。
位列三十六天罡成为天伤道君的确非常诱人，起码这代表自此拥有了无上权柄与斩杀世间所有厉鬼的能力——
平心而论，单就斩杀鬼怪，这能力完全可以说是当前位面绝无仅有的存在，妥妥的T0没有之一。
但如果要因此背负无法使用脑子的诅咒……
这就是陈浊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了。
要知道之所以现在还能站在这一片尸山血海与李岚清望而论道，陈浊所依仗的，就是自己的脑子。
哪怕当下只剩一半……
“贫道心知你在顾虑什么。”李岚清微微一笑不骄不躁，“而之所以会选择让你接替贫道，除了看重你的能力，自然还有你这副身体。”
“什么意思？我这身体有什么问题？莫非我位列道统就不会被封印脑子了？”
“如果你与我们一样那自然会的，但凡魂魄健全九窍通气者，皆躲不开这跗骨之咒，但你不同，身为鬼物，你如今魂魄不全九窍死寂，加之还有先天鬼体傍身，天道所施展的诅咒于你而言并无作用，这就是你的机缘。”
先天鬼体？那是什么东西？
“肠穿肚烂，命薄身轻，卒于阴年阴月阴时阴刻，可谓四柱纯阴，如此，是为先天鬼体——换句话说，这世上再没人比你更适合做鬼。”
这话应该是种夸赞，但在陈浊听来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过……
“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这什么先天鬼体的？这也是你算出来的？”
“何须贫道再算？今年今月便是阴年阴月，自贫道遇见你们那一刻朝前推半个时辰，朝后算半个时辰都在这四柱纯阴的范围，也就是说，无论你死于何地何事，只要殒命于这一个时辰之内，那你就是先天鬼体。”
哦，这么说来我还挺幸运？
“不是，先天圣体我听说过，先天鬼体是个什么玩意？除了做鬼更合适……没其他了？”
拜托整点实际的，先天鬼体听起来是挺唬人，但隔壁先天圣体都杀疯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