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诛心

李婉秀抿了抿樱唇没应下来，也没拒绝。

瑶光和青冥先前是一对情侣剑。

她没慕南风想的那般肤浅。

剑就是剑，用剑无非两种目的，一是保护自己，二是杀死敌人。

至于其他含义，那是持剑者个人心意。

她心中若无宋少棠，即便把腰间的瑶光给宋少棠，那也是送出一柄剑。

不过听到青冥要给宋欣儿，李婉秀多少有点释怀。

“此事等我消息，不过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宋少棠没继续青冥剑的话题。

他还算了解李婉秀，这个女人表面高冷，骨子里却是一个信人。

“李司首问我何为君子不器，其实很简单。”

“台上这些学子的思辨即是答案。”

“文脉和武道相通，都需要百花齐放。”

“而不是限定于某一种标准。”

“譬如武道追求，可选择练体，也可选择剑修和练气。”

“功法有强弱，人的天赋何尝不是如此。”

“倾听不同的想法，容许每个人具有不同的选择，这或许就是最好诠释。”

忽然一股强大气息扑面而来，王有年和玄衣卫连忙抽刀。

他们的手还未握住刀柄，人已经被那股力量弹开。

“宋公子的意思，武道和文脉应该没有标准喽？”

“无规矩不成方圆，天地昼夜变化，四季自然轮换，天之道尚且有规矩。”

“何况生于世间的凡人。”

宋少棠缓缓松开拳头，眼前的老头不简单。

他这一拳打出去，很可能跟王有年差不多。

李婉秀神情淡定，没任何防备和动手迹象说明认识老头。

“老先生认为的标准是什么？谁又能制定一个人人赞同的标准。”

“难道制定标准的人，就一定是对的吗？”

“老先生以天地自然比喻很不恰当。”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因其不自生故而长生。”

“人心岂可做到无私无欲，凡有私欲者皆会偏颇。”

“就连当年的太祖和夫子尚且做不到统一标准。”

“老先生自问比他们如何？”

不就是思辨有什么难的。

想当年他跟老徐能因为一个话题，争论一天一夜。

那老头眉头紧锁明显陷入困局。

宋少棠清楚自己的学识未必多高深，他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

从古至今，无论新星或是旧土，难道还有比老庄更懂这门学问的吗？

高台上的思辨正在激烈进行中。

还是宋少棠刚认识的熟人，那位号称京都第一才子的白荣修。

不同于石洞中的窘迫，此时的白荣修意气风发，口若悬河。

刚下台那位仁兄被辩的就差吐口老血。

文人之争虽不动刀，却可诛心杀人。

他听了一会儿，其实白荣修的观点不高明。

白荣修认为君子应成大器，君子即为大器。

这厮有张善于诡辩的利嘴，哪怕观点完全站不住脚。

上台的诸位学子也被辩的体无完肤，灰头丧气。

“白先生好，学生宋少杰有礼了。”

宋少棠扭头朝左边人群望去，赵姨娘一脸期待望着小呆子。

陆雪琪和小妮子也在旁边站着。

文争不比武斗，他这个做兄长不能阻止和帮忙。

观点之争，口舌之辩，就算当场被气死，那也是自己心胸不够豁达。

白荣修态度倨傲的点了点头。

他正愁没法出胸中恶气。

在水光壁不仅世子受辱，他同样受到奇耻大辱。

宋家这小子主动上台，正好借此机会报仇。

“你有何主张，不妨说来听听。”

小呆子这次是主动请缨，他虽不完全理解君子不器的含义。

也知道白荣修的观点是谬误。

自己不能像兄长那般人前扬名，破解夫子谜题。

阐述一下想法有何不可。

“先生讲君子成大器，所以，才能成为君子。”

“那学生敢请教你算君子吗？”

不错！有进步。

文脉开了灵性果然不同。

小呆子没耿直的进行论辩，而是采取反问策略。

所谓才子就是虚名，既不是官职，又不是境界。

说穿了跟个响屁差不多。

“自然不算。”

“当前我在成器的路上，尚未达到君子境。”

白荣修回的相当坦然，顺便也赢得一波好评。

不可否认这厮有点本事。

如果他直接争辩反驳，那倒会显露自己的短板。

“我六岁时开了灵性境，十三岁达到修身境，十五岁写出入灵的诗，十七岁成为北野王府幕僚。”

“你觉得以我的能力，何时可达君子境。”

小呆子哑口无言，对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以白荣修这种文道天才，恐怕不到四十岁便可达到君子境。

白荣修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笑意，故意看了一眼台下的宋少棠，“宋公子今年应该快十四了吧！”

“不知你现在是何境界，君子六艺又精通哪一门？”

“可有像样的诗词作品。”

我……

小书呆子心头被重击一下，他的君子六艺，只能算勉强及格。

至于境界，也是今日刚刚开悟，还算不上真正的入灵境。

“看来是没有喽。”

“既然你一无所长，我想问你读书何用。”

“你反对我的观点，是不是意味着你读书仅仅为读书。”

“假如你只是为读书来的白鹿学宫，那读完书后又该以何本事安身立命。”

“你又当如何回报父母师长的辛勤培养。”

“在我看来读书从大处讲是为报效国家，成为国之栋梁，从小处讲要有安身立命的能力。”

“这其中是器的大小之别，但都要先成器，方能行君子之道。”

“你要没想过成器，我建议你学点商贾之道也比读书强。”

慕南风听的来气，愤愤不平道，“这家伙真欠揍，宋少棠，他想毁你弟弟的道心。”

如此明显的诛心行径，他焉能看不出来。

思辨和武道历练大致相同，宗门和学宫说白了都是内卷过程。

学霸卷学渣，学渣同样卷学霸。

在经历过残酷的内卷厮斗后，能存活下来的才是精英。

“哼，你这人真狠心。”

慕南风把那句“他要是你亲弟弟，你还会如此无动于衷”的话咽了回去。

虽然她跟宋少棠经常拌嘴，也晓得有些话是伤人的。

眼看小书呆子身体摇摇晃晃，脸色惨白，随时都可能有昏厥过去的风险。

这时那位相貌奇异的仁兄大步上台扶住小呆子。

“观点之争，白公子何必把事做绝。”

“观点不同，作为学长也不该毁一个后进的求学之心。”

“再者说白公子刚才所言，并非谈到君子不器的重点。”

“袁良敢请教白公子，在你心里何为君子之道。”

白荣修不屑冷笑：“以阁下这副尊荣，有何资格跟白某论君子之道。”

“不是白某以貌取人，君子之礼首重三仪，袁兄相貌丑陋，天生残疾。”

“你问问台下诸位，他们看到你是何感觉。”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姓白的够毒。

他说的君子三仪，无非是仪容，仪表，仪态。

要按这种标准那位袁良兄恰好是反面教材。

袁良身材矮小，还有点坡脚，塌肩膀。

左半边脸被黑红色胎记掩盖，鼻子下长了一块核桃大小的肉瘤。

这种相貌任谁看到都会惊惧，大多世俗之人就是如此浅薄。

让他们去看内在美很难，所以，白荣修恶毒之处就是攻击对方的致命缺陷。

伴随台下众人的起哄和嘲弄，可以想象袁良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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