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斗注生 北斗注死

先秦《天官图录》有云:“南斗星明,注生,爵禄行,天下宁,河清海晏;南斗黯、北斗炽,注死,芒角动摇,妖孽现世,神器颠倾。”

……

隋,大业初年,八月十五,中秋

玉藏镇郊外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邸,此刻觥筹交错、嬉笑喧哗声不绝于耳。

宽敞雅致的内院摆了十数桌酒宴,宾客座无虚席,八珍玉馔、桂酒椒浆摆满桌上,多名宅邸侍女忙碌的穿梭于酒宴间,满酒斟茶,传菜递帛,一副热闹景象。

“雷劫难避,和光同尘……”

与外面的热闹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另一处,宅邸书房内,一名女子独坐,望着眼前残破泛黄的书页,喃喃自语道,面色阴晴不定。

烛光辉映下,只见女子芳龄不过二十一二,面容冷艳,肤白胜雪,黑色长发垂腰,披在背后,飘逸如瀑。最特别之处在于,虽是女子,却生着一副剑眉,斜飞入鬓,美丽之外更添一抹男子的英气,透露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独特魅力。

“止止啊!快出来赏月喽!”

话音未落,书房门已然被推开,一个衣着雍容、周身上下散发着“土财主”气质的胖男人,腆笑着走了进来。

夫君突然现身,显然令被称为“止止”的女子有一丝措手不及,只见女子迅速将手中书页藏入袖中,随即轻挽耳梢发丝,淡淡回道:

“刚补了下粉黛,这就陪相公去赏月”

……

明月高悬,虽已近中夜,宅邸内院却灯火通明,酒宴气氛依然热烈。

宴席上一位老者举筷夹起一片白灼螺肉,刚要送入口中,却转手径直将螺肉投入自己左臂的扩袖内,只见袖内两点精光一闪,随即传出一阵咀嚼声,老者袖内竟匿着一只活物。

“兰陀兄果然有面子,南斗的啮铁犰都能借来,多亏了这小东西,为你我兄弟此行帮了大忙。”

老者身旁的少年低声说道,面带得意之色。

“啮铁犰生长于昆仑山的万仞峡,踪迹难觅,能够捕获且通过驯化的幼兽更是极为罕有,这小东西吞岩噬铁如同嚼果子,一个时辰就能在坚硬的山岩中穿出十里的洞,南斗也仅有两只,一般只在皇亲、显贵等重要人物突逢山难或地震时使用,用其探寻拯救生者。”被少年呼为“兰陀兄”的老者压低声音解释道。

“喈,不愧是南斗!好一个拯救生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明明是谄媚权贵,真是好事都让他们干了,坏事都归咱们北斗……”少年抱怨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听闻少年的话,老者警惕地环视一眼四下,见同桌的宾客多数已去其他桌敬酒寒暄,仅剩的几位坐的位置距离自己和少年也较远,这才放下心来。

“超戒,你别信口开河,南斗、北斗都是‘繁星联’下设的重要系统,各司其职,各有主责,不要妄加对比。”

老者如是说道,语气中微带不悦,但不难看出,老者应该是关心大于嗔责,担心少年祸从口出。

“诸位乡亲!感谢各位赏光来到寒舍共度佳节,沙某携夫人止止再敬大家一杯!”

提酒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文提到邀夫人赏月的“胖相公”。“胖相公”看样子年纪约在五旬左右,大腹便便,一身做工极佳的绸缎襦袍显然价值不菲,但华服难掩脸上的肥腻虚浮之气,给人一种长期耽溺酒色之感。

“沙庄主言重了,这‘玉藏镇’十年前还是穷破的“孝悌村”,所幸得遇沙庄主奉朝廷之命寻矿至此,慧眼独具发现了岫玉矿,不仅带领村民采玉、更寻了高手匠人教授我们雕琢技艺,上贡的玉饰深得当今圣上青睐,为村子赐名‘玉藏’,这才有了玉藏镇今天的富庶,说感谢那也应该是我等感谢沙庄主啊!”

宴席中一位宾客起身说道,言语中满是感激。

“是啊,是啊,多亏了沙庄主啊!”

“沙庄主真是大善人,每逢佳节良辰,庄主都邀请我们饮宴,兼之各种馈赠,我等皆是无权无势的小民,蒙庄主不吝垂怜方有今日,何德何能啊……”

宾客们纷纷议论起来,显然在感恩沙庄主方面大家形成了共鸣。

“诸君自谦了,先贤有云,百善孝为先。夫君与止止未来此之前,就早早听闻过‘孝悌村’的故事,各位均是正直孝悌之人,不论过去贫困亦或是如今富庶,诸君都一如既往的戏彩娱亲、善事父母,佳名远播,夫君与我十分钦佩。依止止看,玉藏镇最大的财富不是岫玉,而是如玉般的诸君、是君子厚德载物的德行!止止再敬诸君一杯。”

“好!好!好!”

沙庄主显然对夫人止止的表现大为满意,脱口而出三个“好”。

沙庄主与夫人的一番夫唱妇随、慷慨陈词再度将宴席的氛围推向热烈。

“轰!咔嚓!”

就在与会宾客纷纷举杯之时,异变骤起,空中一声惊雷凭空炸裂,事发突然,惊得不少宾客手中酒杯摔落于地上。

方才还是皓月当空,此刻压城欲摧的乌云竟突然笼罩于宅邸之上,仿佛一张致密的黑布令人窒息,十分诡异。

“要来了,准备动手!”

只见方才袖中匿着啮铁犰的那名老者眼中寒芒一闪,冷冷说道。

“诸君莫慌,止止已在宅邸侧堂备了时令鲜果、月饼糕点和茶汤香茗,请大家移步侧堂醒酒享用,莫要被这怪雷坏了兴致。”

夫人止止提声说道,仿佛早有准备。

……

与会宾客陆续去往侧堂之时,天上的诡雷愈加狂暴,紫色闪电犹如一柄柄利剑划破夜幕,渐次劈落在宅邸外围的林地上,激起阵阵金石相击之声,所经之出立时岩碎尘扬,火光四溅。

更令人惊诧的是,这些落雷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落点由远及近,竟逐步向沙庄主的宅邸逼近,眼见落雷已到宅邸外墙,却又无法再近半步,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阻挡落雷劈入沙庄主宅邸。

“二位,为何还不移步,可是有何不适吗?”夫人止止说罢,径直走向内院角落的一桌。

此刻,内院的客人均已去了侧堂,唯有一桌剩下两位宾客,纹丝未动,如雕塑般坐在原处。

“妖孽伏诛!”

就在夫人止止距离那两位宾客不足三步之时,宾客其中一人突然暴起,手中一点银光,不知是何种兵刃,迅疾刺向夫人止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