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言草木无情

《灵枢异志》载:人参者,百草之王也,又名沙参、神草、百尺杵、人衔、鬼盖,人参以叶采撷月华、以须吸纳地气,相传深山老参生长至三百年可于土中自在遁走、避虫兽伤食,七百年可化为人形、踪迹难觅。

……

十年前,孝悌村(玉藏镇原名)外一处荒郊

“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我叫,止止”。瘦弱的小女孩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手中的馒头,一边回道,样子甚是狼狈。

似乎是担心男子没听清自己的话,小女孩随即用她那脏兮兮的小手直接在面前的沙尘上写下“止止”两个字,字迹歪歪扭扭,颇有些滑稽。

“《庄子·内篇·人间世》:‘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嘿!真是个好名字啊!”

男子听闻小女孩的回答,似有所感,先是信手拈来的指出名字出处,随即夸赞道。男子貌似十分博学,言谈举止中又透露着一种闲云野鹤般的洒脱不羁。

“你无依无靠,我孑然一身,于这荒郊野岭相遇,想必也是天意,你若不嫌,从今往后便跟着我吧。”

男子说罢,弯下身子,将自己的手递向眼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拉住了男子的手。

一长一少,亦步亦趋,最后身影隐入远处的村落。

……

时间回到现在,沙庄主宅邸

一点寒芒迅疾刺向夫人止止,事发突然,夫人止止一脸惊诧,花容失色。

出手的正是怀藏异兽啮铁犰的神秘老者,电光火石间,老者手中的锥型怪异兵刃已然直逼夫人止止的咽喉要害处,只见那怪异兵刃的锥尖处隐约泛着蓝紫色微光,显然是淬了某种剧毒。

“锵!轰!”

冷锐的金铁交击之声与空中不断劈落的雷声几乎同时传出,行刺的老者只觉虎口一麻,手中的“锥刺”竟被一股莫名巨力震飞!

骤变突起,方才还在数丈开外招呼宾客的沙庄主此刻竟已经立于夫人止止身前,身法之快如瞬移的鬼魅,只一掌便击飞了神秘老者手中行刺的兵刃,沙庄主救夫人止止于千钧一发之际,无论是速度、亦或是力量都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沙某招待不周?怠慢了二位?”

方才还臃肿虚浮、一脸耽溺酒色样子的沙庄主,此刻竟如同换了一个人,眼神凌厉,身上的锦袍无风自鼓、猎猎作响,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刚猛无俦之感。此刻沙庄主语气虽仍是谦逊有礼,但不难看出,这个沙庄主绝不一般。

“兰陀兄,你看这妖物,满口之乎者也,文绉绉的,真把自己当人了!”

老者身旁的少年戏谑道,言罢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瓶,透过瓶身,可见瓶中的液体宛如流动的金属,形似水银,但却散发着绿色的金属光泽。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听闻少年口中的“妖物”二字,夫人止止看了一眼身旁的沙庄主,随即厉声问道,显然被触碰到了逆鳞。

反观一旁的沙庄主,此刻倒是十分镇定,目光一直盯着少年手中的琉璃瓶若有所思。

“恶徒休要放肆!保护庄主和夫人!”

宅邸内突生异变,说话的功夫,庄内的护院家丁们已纷纷手持棍棒等械物围了上来,其中带头的家丁恶狠狠地怒叱道。

“无妨,这二位是我和夫人的故友,许久未见切磋一下,你们先且退下,送各位宾客返家休息吧。”

“可是……庄主,他们……”

在带头家丁的眼里,眼前的老者和少年显然绝非善类,欲再坚持之时,但见沙庄主扬手一挥,态度坚决,遂不再言语,带领一众护院家丁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你这参妖属实令人难以琢磨,处心积虑邀请了这一众善人替你挡雷劫,现在又把他们遣走了,哈哈哈,难不成妖物也有善心,不想殃及无辜吗?”

面对少年的冷嘲热讽,被称为“参妖”的沙庄主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好似成竹在胸。

“说到处心积虑,沙某比不过二位,先是易容混入宴席,紧接着以伤害止止为诱饵逼我进入圈套,再加上这位少年手中的‘天牢引’,看来今天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

沙庄主波澜不惊,侃侃而谈,说到“圈套”二字时,以脚轻点了下身边的地面,似看出其中的蹊跷。

“不枉你这百年修行,确有些道行,你这宅邸建在一片罕见的天然岫玉矿盖之上,岫玉是极佳的绝缘物质,天雷无法与地脉贯通,所以只能劈落在宅邸四周,再加上你邀请的这些善人帮你挡劫,可谓是双保险。”

被少年呼为“兰陀兄”的老者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似是有所斟酌,随即继续道:

“但你可知,爱为取因、取为有因、有为生因、生为死因,环环相扣,对永生的追求恰是引发灭亡的诱因,一味的乐生厌死,终究落于断、常两边,并非究竟,与‘离有离无’的至高修行境界南辕北辙,一如《庄子·内篇·大宗师》所云: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是故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

“兰陀兄,你怎么了?跟妖物说这些干嘛?”

少年一脸诧异地说道,不明所以。

反观另一边的沙庄主,竟一改方才的淡然,眉头紧蹙,面色阴晴不定,似是对老者所说有所共鸣。

“我的哥,别再说教了,一会时辰过了,天牢引就没用了!”

少年显然有些急了,话音未落,旋即抽出琉璃瓶的塞子,径直将瓶中的液体倒入口中。

随着少年将“天牢引”一饮而尽,空中异变骤起,天雷似有所感,十数道紫色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狂猛劈落,与刚才不同的是,此刻的坠地落雷,并未击裂土地,反而是毫无声响地迅疾钻入土中。

与此同时,宅邸内众人脚下原本平坦坚硬的砖石地面,此刻竟突然凭空出现若干“水洼”,只见水洼中电光闪烁、劈啪作响!外面的闪电竟然如同有生命一般,从地下钻进了宅邸!

“不愧是你,打出这么多洞引入天雷,现在看我怎么把这妖参轰个稀巴烂!”

少年轻按老者袍中藏匿的啮铁犰,得意地说道。

只见此刻少年眼睛中竟也澎湃着汹涌电芒,诡异莫名,宛如雷神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