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谁也走不了

陈府前院，迎宾阁。

数人端坐，浑然无声。

只有那油灯的烛火，在无形的气场中苦苦摇曳，“噼啪”作响。

似乎在等什么人。

脚步声传来，陈牧和依依随着母亲季婉蓉穿过前院，进入迎宾阁。

数十道目光瞬间汇聚而来，陈牧感觉自身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是属于聚元境武者的敏锐。

不过他并未在意，反而是目光一扫，最终定格在一位立于长辈身后的靓丽身影上。

一袭火红色长裙，身姿优雅，面容精致，五官如同经过细致雕琢的艺术品。

李沐雨感觉到那深邃的目光，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裙摆。

为首的老者眉头一皱，不怒自威，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富有压迫感：“陈兴武，既然人已经到了，咱们就直入主题吧。”

开口之人正是李氏家主，李景顺，也是李沐雨的爷爷。

端坐主位的陈氏家主陈兴武面无表情，反而是先眼神示意陈牧三人过去站在他的身后，随后才淡淡开口：“不知是何事竟能劳烦李家主携十位长老深夜来访？”

此时他心中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他敏锐地察觉到，李家众人的目光如同利刃，时不时投向他身旁的儿子，散发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陈兴武，不必装作故作不知，你也没有资格在老夫面前拿捏架子，在这东云城，要是你父亲还在，倒是可以与老夫以同等身份对话，你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个晚辈。”李景顺毫不客气道。

陈兴武眸中闪过一丝怒火，似是“父亲”二字触及他的逆鳞，他眯起双眼回应：“那晚辈陈氏家主这个身份可是足够？”

言外之意，是我作为陈氏家主在和你对话，别跟我扯晚辈那一套。

李景顺冷冷一笑：“老夫也不再废话，今天我就是来要人的，交出你儿陈牧。”

话音落下，陈牧感觉到身旁的母亲身体一颤。

“哦？不知道犬子如何得罪了李前辈？”陈兴武深吸了一口气。

“呵，这时候倒叫起前辈了？”李景顺嘲讽道：“你恐怕还不知道你这个儿子做了什么荒唐事吧，那老夫今日也豁下这张老脸告诉你，你儿子陈牧强行玷污了我的孙女，李沐雨！”

立在身后的李沐雨身子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陈牧眉头一皱，挣脱了季婉蓉拽住他的手，对李景顺行了个晚辈礼，说道：“前辈，此事怕是有误会，我与沐雨之间是两情相悦，断然不存在强迫一说，还请……”

“够了，什么两情相悦？一派胡言！老夫今天来此不是听你解释的，难道我的亲孙女儿还能骗我不成？”李景顺不耐地挥手打断。

陈牧转头看向李沐雨，对方却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沐雨，是你和家族这么说的？说我强行玷污你？”陈牧平静地问道。

众人目光随即也聚集过去。

“沐雨，不用怕，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何况又不是你做错什么，今天爷爷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似乎是李景顺的话语给了底气，李沐雨抬起头，复杂地看了眼陈牧，随后语气哽咽道：“陈……陈牧，你自己做的事你不清楚吗？”

陈牧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紧紧锁定在李沐雨身上，语气低沉道：“我做了什么，我想你亲口告诉我，李沐雨！”

李沐雨身体微微颤抖，只感觉那字字如磐石般砸向心底，对方如此陌生地叫出她的名字，竟让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歉意，默默望着陈牧，摇了摇头，泪水悄然滑落。

你我今后注定渐行渐远，何不成全于我，让我对家族有个交代？

“嘭！”随着一声巨响，李家的一位长老愤怒地站起身来，狠狠拍碎了面前的木桌，似是不忍自家骄女被如此侮辱，厉声喝问道：“好胆！事到如今，还要如此羞辱沐雨！真当我李家无人吗？”

感觉到局势已然不妙，陈兴武迅速站起身来，体内一股强大的真气瞬间迸发而出，震慑得那位长老连连后退。

在场的李家众人也不禁面面相觑，神色骇然——这个陈氏的家主比想象中还要骇人，单凭透体真气就能压制长老级人物。

“若交出我儿陈牧，你李家要如何处置？”陈兴武眯着双眼看向李氏家主。

他心中清楚，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而且双方彼此都能想明白其中关键，李沐雨自然是破身了。

若是在过去，李家或许会兴高采烈地上门，将自家的小公主许配给陈牧，毕竟陈牧在武道方面天赋异禀，未来更是陈家的掌舵人，李家无疑希望借此机会拉拢陈家，挤压韩家，到时候两家平分东云城的资源。

但今日不同往日，李沐雨已经蜕变为一名修行胚子，成为流云宗这等庞然大物的弟子，瞬间完成了身份转变。

她怎会甘愿嫁给一个没有未来的武者呢？即便武者再强大，终究也只是凡人而已，无法与她的修行之路相提并论。

要是牧儿也身具灵根就好了，哪怕是最低等级的五行灵根，也不会出现如今这尴尬局面。

李景顺丝毫不理会对方目光中传来的压力，冷笑着说道：“自然是让他死。古纪长老告诉我，沐雨要进入流云宗和天赋弟子双修，你家这个小畜生一定会成为她道心破绽！”

他以前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

但现在，所谓天才少年武者在修士面前只是个笑话罢了。

修士最注重心性，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怎能容许一个凡人成为沐雨仙途上的桎梏？

陈牧必须死，死了李家才能一片坦途。李景顺心中杀意甚坚。

“先不说那古纪所言真假还需确认，你以为我陈家会亲手交出子弟赴死？”陈兴武寒声问道。

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

李景顺毫不在意地一笑，淡淡说道：“陈兴武，你以为你真的就可以代表陈家吗？想必你也通知了你陈家的长老吧，那他们为什么还没来呢？在家族的兴亡面前，一个小小的子弟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

李婉蓉心头一紧，慌忙拉住了陈牧的手，手心中渗出了一层冷汗。

陈牧则低着头，面庞隐没在阴影中，周围的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原来对方此时方至，竟是早已提前和陈家的长老们言明利害，而陈家的长老的态度很明显，不愿意为了自己去得罪那流云宗。

依依此时也明白了来龙去脉，脸色苍白如纸，愤恨地盯着那道火红的身影。

好一个李沐雨，好狠的心，少爷何曾负过你？你却裹挟家族意图置他于死地！

就在这时，她感觉手心一暖，原来是陈牧握住了她的手，并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安心。

“不愧是老王八，心机手段确实深，不过又如何呢？你们确定能拿下我吗？”陈兴武攥紧双拳，并不准备妥协。

“呵，又怎么能忽视你这个东云城第一高手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只会连累陈家覆灭。”李景顺摇了摇头，旋即起身对门外抱拳，佝偻着身体恭敬道：“还请长老出手，制住此撩！”

一声沉重的叹息在空旷的堂内回荡，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面色古板的中年人缓步走入。

正是流云宗长老——古纪。

陈兴武目光冷峻，看着古纪嘲讽道：“长老所图为何？我陈某可没听过男女私情会成为所谓的道心破绽！”

古纪凝视着陈兴武，语气平静：“相识一场，我不愿与你动手，放弃吧，这也是天意。寻常宗门自然不会如此，可我流云宗最擅长双修之法，更为重要的是，那韩家的韩天垢天资卓越，却对沐雨情有独钟，二人若是能携手双修，将来定是修行界中一段佳话。”

陈兴武毫不退缩，冷笑着摇头：“只听说过死在修行者手中的武者，却从未见过放弃儿子的父亲。”

陈牧的心中猛然一震，愤怒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胸腔中轰然爆发。

他迈步而出，语气森寒：“天意？李氏携流云宗之势，对我一个小小武者下杀手，这叫天意？”

你家天意管这么细？

“修行宗门的意志，对你来说，就是天意。”古纪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哈哈，那你们不弄清事情原委，盲目相信李沐雨一人之言，你觉得这叫公道吗？”

李沐雨凝视着陈牧那狰狞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无奈与挣扎，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公道不在心中，而在手中。”

听到这番话，陈牧的笑容愈发猖狂，他看着古纪嘲讽道：“感谢长老的直言不讳，没拿那些虚假之词搪塞于我！既然如此，我便称量称量长老手中的公道，看看有几斤几两！”

古纪波澜不惊，语气带着一丝劝谏：“小友虽是聚元境武者，相当于炼气层修士，但可知我已是筑基修士？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否则免不了让你父母更加悲痛。”

陈牧听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就是你我差距太大，还是乖乖跟我走吧，换个你父母看不到的地方杀你，我也是为你好。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如同喷涌而出的洪流，终于无法再压抑：“去你妈的修行者，如果这就是仙人，那老子真心庆幸自己没有灵根！”

“牧儿……”陈兴武叹息一声，目光沉重地看着陈牧：“站在为父身后，护好你母亲和依依，你初入聚元境，抗衡不了的。”

为父聚元境巅峰的修为也只能为你拖延时间啊。

陈牧平静地摇了摇头，目光注视着仿佛下定某种决心的父亲，一脸悲哀泪流满面的母亲，以及指甲刺穿手掌流着鲜血的依依。

脑海中那片空旷星空，五颗星辰中的一颗，蓦然放大，散发出耀眼光辉。

一段文字在他心间浮现。

“焚身诀，陈氏家族秘术，改良后不只焚烧血肉真元，亦能燃烧神魂，于一炷香内换取自身十倍的力量、速度、反应……为生死搏命之法，代价视持续时间而定，轻则经脉俱断成为废人，重则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陈牧坚定又冰冷的声音响彻堂内。

“相信我，今天谁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