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甲红袍

那是......气运?!

黄云随宝鼎,紫气逐真人。

自古以来,紫气即是祥瑞之兆,每每现世便自预兆有圣君、圣贤出世。

饶是气运当中,紫气也是极有分量的存在,世人亦以此为贵,多将紫气随身之人奉做天神降世。

倒不是他势力眼看人,可如此深厚的气运出现在青禾镇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出现在一个年未及冠尚在读书识礼的少年身上,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而且气运虽不是生来注定,但纵有变动亦都有迹可循,绝无可能凭空增减,王灵孝身上既有如此福缘,纵是他功力浅薄难以感知,可师父当初又怎会错过?!

缘何却从未对此有过任何表示?

阎贞只觉错愕,同时也明白了那老怪为何会对他下手,而且只敢派出狐鬼暗中引诱!

只因气运原乃冥冥之中的天意降显而成,与大世连枝同气互有牵绊,是以天地气机加身自有镇道破法之威!

违逆天意岂是等闲?

仔细想来,饶是那老怪以狐鬼诱害,乱了王灵孝一身气数,可当日一念寄身之后,不立时便死在了自己手中?!

这......

“道长你怎么了?”

齐铁甲因离得近些,率先发现他脸色不对,连忙询问。

阎贞闻声醒神,正待回话,却又莫名感到浑身一轻,抬眼看去,只见方才冲天紫气一瞬间竟又消失不见,好像刚刚一幕只是他看错了一样!

‘怎么可能?’

他顿生万千思绪,只是动念之间,不由想起师父昔日教导临事需有静气,此番已然被其晃乱了心神,紧忙默念清心诀让自己平复下来。

因着齐铁甲方才唤声,众人尽都转过头来看他。

阎贞暗自心想那紫气来去颇是古怪,此时人多眼杂,未免出了差错还是先莫乱说的好......

他整理言辞道:“没事,只是听见灵仁唤声,一时走神行岔了气,无妨。”

众人却才松了口气。

王奇运转头望孙子呵斥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醒就醒了,你李叔早说无事,还要你来多嘴吵嚷!”

王灵仁才到堂前已然听到话声,眼看老人家瞪眼缩了缩脖子,紧忙恭敬朝人拜了一礼,先望李青房唤了声:“先生。”转头又道:“师叔,我一时莽撞,冲撞之处你别见怪。”

阎贞因为师父与王老爷子的交情,原本高他一辈,几年前他又于一次受伤时陪着金诚、石开两个在一块跟李青房念过几篇书,眼下论的便是这层关系。

“不妨事......灵孝既然醒了,不妨过去看看,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也好,贤侄这边来。”

众人正要过去。

“哎......”王灵仁忽然伸手道:“看看可以,但事怕是问不了了......你们过去就知道了。”

......

房间光线明朗。

王灵孝悠悠醒转,一身上缠满了细布,裹得严严实实粽子一样,手脚俱不能动,只一双眼睛还算清灵,但却分明透着一抹焦急之色。

“娘......你、你快将我......送出去,那佛珠挡不住它......十二日就要到了......我得离开家里......”

在他床边,妇人抹着泪眼,半是喜悦半是心疼,柔声安慰道:“我儿莫忧,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爷爷请了小道长来,已经将那天杀的妖人除去,没事了。”

“小...道长,什么道长?”

王灵孝闻言,眼中满是茫然。

妇人有些为难的回头看向众人,旋即在王奇运示意下起身离开。

在经过阎贞身旁时,脚步一顿,俯身见礼道:“妾身不识礼数,正事自有相公与叔叔讲说,只是前日因着心急,给叔叔添乱了。”

阎贞赶忙退步还礼:“嫂夫人折煞了,快快请起!倒是在下一介武夫,失礼之处切莫怪罪。”

“妾身告退了。”

说话间,李青房已随着王奇运去到床边,先是给他号脉检查了一番,随后询问一些新近见面的事,见王灵孝俱都不知只是摇头,不禁皱起眉头。

“青房,他怎么样?”

“脉象虚浮,精气亏空,确有扰乱神思的可能。”

李青房思量一番,转头又询问了一些日常之事,这次他却是有些记得有些遗忘。

“观其状况,像是害了离魂症。”李青房听他开口,眉头舒展了少许,“前事并未尽忘,调理一番静养一段时日应当能够恢复。”

王家三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

阎贞迟疑一下,上前道:“我能问他些事吗?”

“这......还是莫要刺激他为好。”

正在这时,王灵孝看着他,忽而道:“我认得你,我记得有次我跟大哥进山迷了路,是你带我们出来的......娘说是道长救了我,你就是道长吧?”

“是我。”

阎贞看一眼李青房,见他点头,便应了一声,随后因旁的李青房已经问过,他也不废话,直接询问狐鬼一事。

王灵孝面带难色,语气夹杂着几分不安道:“想不太起来了,只记得好像见过两个人。”

“先是一个叫九娘的女子,晚上躲在外面哭,好像是被家里人欺负了,我想帮她但是找不到大哥和父亲,她让我自己跟她去,我有些害怕不敢,她就把系头发的红绫给了我,说让我帮她送回家里......后来就记不得了,她好像死了......但我之后又见到她......”

王灵孝脸上蒙上一层困惑,很快像是想起什么,省悟道:“对了,那个人告诉我她是鬼!她要来害我,要我一定要在十二天内离开家,离开这个地方......可、可是,鬼不是不能害人吗?我记得......捉吏......”

“什么捉吏?”

阎贞意动,连忙追问。

王灵孝越发迷惘,眉宇间浮现痛苦之色,“捉吏是游神......不,那只是梦,捉吏是讨魔校尉,我在书院听先生讲过......”

讨魔校尉?

监天司辖下的玄衣卫吗?

阎贞心下思量,玄衣卫的人从前他倒是也打过交道,是朝廷所设的府卫,专管各地妖魔之事。

不过先前随师父拜访一位前辈时也曾听他提及,据说这玄衣卫明面挂在朝廷名下,实际听调不听宣,倒与一些江湖势力更像一些。只是这帮人行踪隐秘,他了解的也不多。

而且十二天?

记得师兄前日曾说,灵孝出事是十五天前?从今日算,是十七日前?

昨日沉睡,前又昏了三日,加上今天,那十二日期满岂不正好是王灵仁将他带下山那天......

莫非是有什么联系?

他问道:“莫要着急,想不起来不用勉强。你说的另一人是怎么回事,还记得吗?”

“记不清楚了......”王灵孝回忆道,“不过他好像是军中的将军,身上披着金甲,还有一件红袍,像在保护我,但受伤了没办法行动,只能说话。”

军中将军?不是那老怪......

照此看来,十二日前倒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毕竟灵孝确也是在那天出事的。

而且金甲红袍,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阎贞隐隐像是抓到什么,但一时理不顺思绪,转念又问道:“他既告知你要走,为何不与家人说清楚?”

“我......我忘记了,不是忘记说,只是......记不住这件事,直到刚刚才想起来。”

阎贞不由收紧眉头,老怪狐鬼、镜中青衣,之后又扯上师兄与自己,此事本已本已有些古怪,如今却又多出一个想不起来的金甲将军,越发离奇起来......

“还有别的吗?他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王灵孝尽力回想,片刻后勉强转了下头。

“抱歉,记不得了。”

“嗯,不必勉强,无妨。”

阎贞安抚一声,一面思量着,站起身来最后问道:“对了,方才你醒来时,可有感觉什么异样?比如看到一些紫色的东西?”

“......没有。”

果然不知道紫气的事情吗。

“如此,好好休息吧,之后若再回想起什么可以让你大哥来寻我。”

说罢,他回过身来看向王奇运,斟酌片刻,以为眼下人多眼杂,于紫气一事不便提及,还是之后再找机会私下相告为好。

即与他寒暄了两句,言及灵孝若有异常之处一定尽快过去寻他。

随后便托故告辞,拱手道:“世叔勿怪,堂中还有妖鬼为祸之险,我得快些回去处理,先行告辞了。”

王奇运自无不可:“正事要紧。”

......

众人去后,王灵孝敛去思索神情,放松之下感到一抹疲惫。

王灵仁并未离开,仍在一旁守护,时不时望床上打量,明显一副有话想问的样子。

“哥,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王灵仁一喜,忙道:“能不能给我说说那金甲将军的事?”

“真不记得了。”

“不,不是。”

他往后一站,学着戏文中将军模样摆了几个架子,“他威不威风?金甲是什么样子的?”

王灵孝却才想起,大哥向来对此等军将大有崇拜之意,往往听闻,不顾吃饭也要去寻画师将他所想的将军模样画出,甚至若非朝廷不许私制甲胄,他那房里堆的怕就不只是画了......

“威风。”

王灵孝一时也忘记身上伤痛,浅笑起来,转念将记忆中那副模糊甲胄套在大哥身上,随即便越发觉得清晰起来,倒也是合适的紧。

“跟你一样威风!要再是添匹马来,你就比他还要威风了!”

“是嘛?嘿嘿。”

他比比划划,正自欣喜,不期门外院中传来“嗒嗒”蹄响,一阵“咴咴”马叫声落入耳中。

两人同时一愣,王灵仁反应过来,急忙冲去门外。

“哎呦,老马叔您可别乱跑,不然爷爷知道得扒了我的皮啊!”

它却是当年随王奇运征战沙场的军马之后,近来老爷子上了岁数,已将其交给王灵仁照料,一向是个温和性子。

今日不知怎的却从圈里跑出来了。